玄鱼自然轻声屏退。

等出了小阁子内,戚绍威早已等候多时,“你还好吧。”

她有什么不好,不好的是贾家那伙人,说着,心里又叹息一番,这两人真是多灾多难,真像一对苦命鸳鸯,便说,“咱们别在这里说话,小心惊扰到他们。”

戚绍威点点头,两人便另去了一间小阁子内。

元蟾迷迷糊糊,起先感觉火热异常,然后置身于冰窖之中,可谓冰火两重天。

她很难受但是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她能感受到自已边上有人,那人似乎很担心她。

她想伸手抓住他,可自已的手却无论如何也不听使唤,于是变得有些着急,就这样反反复复,直到喉咙处传来灼痛,伴随而来的是口渴,她迫切的想喝水,于是,她便睁开了眼。

头顶上是四四方方的平棋,每个方格上皆彩绘了不同的花型图案,有牡丹有月季有芍药诸如此类,很是富丽堂皇。

这不是自已的屋子,元蟾心一惊立时清醒了过来,她忙掀开被褥往身上看,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她之前不是在贾家吗,然后被她们算计逃窗出来,在然后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明帝进入帘子看到的就是这幅光景,元蟾蛾眉愁凝握紧拳头敲打着自已的脑袋瓜。

“你这是在做什么,还嫌自已伤的不够多吗。”

元蟾寻着声音望去,明帝长身玉立就站在自已眼前,忽然,她落下了泪。

滚大的泪珠就这么顺着元蟾的脸颊蜿蜒而下,长长的睫毛氤氲着雾气,随着她的嘤嘤嗫嗫一颤一颤,此刻脸上带了泪痕,眼睛里还有着雾气,看起来就像是被水浸过了一般,可怜极了。

明帝的心无声的痛了一下,走到她身侧坐下,捧起自已的袖子替她擦拭眼角泪珠,“好了,就说了你这么一句,就委屈上了。”

倒也不是她矫情,只是昨晚那样的经历让她心有余悸,当下见了明帝心内一阵憋屈,竟然不受控制落了泪。

元蟾正欲说话,却发现喉咙沙哑的厉害,明帝见状拿了一碗温水来,元蟾早就渴的要命,也不管什么淑女做派,痛快的一饮而尽。

明帝生怕她呛到,温和说着,“慢点喝,炉子上还温着一大壶呢。”元蟾喝完,顿时感受到喉咙没有这么痛了,她望向明帝,急切道,“司琴呢。”

不过说出的话还是有些沙哑,不过玄鱼之前同明帝说了,喉咙沙哑只是一时的,过几个时辰便好了,于是便道,“你放心,她无事。”

元蟾点点头,放下心来。

因着元蟾在小睡,屋里只点了一盏灯,昏暗的烛光笼罩在他们二人周边,有一丝微弱的光线从窗牖中透过来,竟有几分暧昧气息。

元蟾透过这光线打量起来这里,“我这是在哪里。”

“你在红杏楼里,你中了毒,需得玄鱼才能解,”明帝回道。

闻言,元蟾皱了皱眉,她想起贾家那些人的嘴脸和行事,便有些恶心,可临到嘴边,又觉得多说已无益,谁叫咱们识人不清,遇上这么一群黑了心的人,“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她们了。”

明帝会意,只说,“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有明帝这一句话,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即使明帝没有说这话,她也要让贾家不好过。

又想起明帝说的话,便又道,“没想到玄鱼姐姐居然还会解毒,玄鱼姐姐现在在何处,我想要亲自感谢她。”

说完,作势要起身,但元蟾高估了自已身体的恢复能力,还没下地便头晕目眩起来,明帝赶忙搀扶住她说,“等你好了再谢不迟,且她豪爽,不用在意这些虚礼。”

元蟾想想也是,也不差这两天,此刻明帝的手还放在元蟾的小臂上,她不着痕迹的往榻上挪了挪,借着那力手自然从他手上松了出去。

不过元蟾不知的是,只要明帝不想就她这点力气也是白费。

此刻她心里暗暗呼出一口气,那小臂上还留有余温,她想到了什么,抬头去问,“官家怎么会发现我在贾府。”

那双眼睛刚哭过,眼角还湿润润的,他瞥开眼,自然不会让元蟾知道他在她身边安插了察子,用想好的说词说,“我正好路过,墙角根下听到里面两个婆子鬼鬼祟祟在那里说话,说是什么薄家小娘子不见了,夫人发了话一定要找到,我这才要进去查看一方,果然歪打正着。”

明帝自小学武,耳力极好,这点她是清楚地,所以对这番说辞没有怀疑,她郑重的道了一声谢,“若不是官家我恐...”实在难以说出口,于是她换了个说词,“恐着了他们的计,以后借着此事一生都要被她们摆控,她们真真是好计谋。”

明帝说一切有我在,“以后要多长个心眼,这贾家同薄家素日并无交情,你何时与她们往来了。”

元蟾没有留意到明帝话里的不对,只是叹了一口气,“还不是阿姐盼着我早日成亲,前两次的相看都没有成,阿姐啊便又为我张罗起来了。”

元蟾耷拉着脑袋自然没瞧见明帝眼中闪过的情绪,他透过烛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话匣子打开,元蟾絮絮说个不停,等明帝回过神来,只听到元蟾说,“官家,要不你封我做个住持,给我开个道观,我一辈子不嫁人了,就这样守着道观,多自由自在。”

明帝听完,一猜就知道是她的一时起意,直起身来一拂衣袖,“哪有女郎家不成婚的。”

元蟾奋力反驳,“你看前朝的真隐公主,云瑰公主不都做了女道士。”

明帝头皮发麻,无奈的说,“真隐公主是为了躲避和亲无奈之举,而云瑰公主则是因为有隐疾需入道修行。”

明帝的话让元蟾无话可说,若在较真那就在抬杠了,于是泄了气一般,喃喃着,“为什么这天下的男人和女人都要成亲生子呢,一个人不好吗。”

这话明帝说不出来,就好像从前的他以为世间的男子三妻四妾在正常不过,就连自已的父亲叔父叔伯以及兄弟哪个不是一水儿的如花美眷在旁,可是再多也不抵心口上的那个人。

若是以前这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他会嗤之以鼻,但现在他却觉得唯此足矣,烛光照着他背影,只听他缓缓吐出,“那不成亲了,我养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