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玙初出客厅倒水喝,看到杯底那三百块,微微怔了下。
迟晋洲不打扰她,等她周六回家,过来看一眼。
有一次开端,之后每周六,有时候两百,有时候三百,完全足够沈玙初一周的生活费。
沈玙初给他打电话,迟晋洲不接,信息也不回,不知道他在外干什么。
沈玙初放假那天,做好饭叫他回来,把一千块原封不动地推到他面前:“我有的。”
迟晋洲没拿,提起筷子看看她:“拿着吧,沈叔叔给你留了多少钱我都知道。女孩子比男孩子花销大些。”
沈玙初耳根微微发红。
迟晋洲怕她有压力,就说:“借的。以后出息了记得还我。”
沈玙初放在膝盖上的手蜷缩成拳。
每一笔钱她都拿笔记本记清楚。
放假除了看书,也没事做,沈玙初就在巷口一家餐馆洗盘子,60一天,忙的时候80一天,冬天没几个人愿意干整天把手泡在里的活儿,刚好沈玙初都赶上了,快过年,老板又把临时工资涨到90。
承包宴席的时候,很累人,下午三点吃饭都是常有。
迟晋洲兄弟母亲五十大寿在南巷门口包了席,请他去吃饭,他看见一个小身板端着摞盘子穿插在人群里进后厨。
他跟到后厨门口看了好半天。
沈玙初坐在小胶凳上,洗刷面前的几盆盘子。
沈玙初晚上下班,领了钱,跟老板道谢,脱下围裙回家。
迟晋洲就等在餐馆门口,靠在电线杆上,凛凛烈风把他指间的烟吹得忽明忽灭。
沈玙初看到她,脚步顿住。
迟晋洲把烟丢地上踩灭,抬眸望向那张日渐消瘦的脸。
“兼职?”
沈玙初犹豫着点头:“嗯,没事做,这儿离家近。”
冷风把她脸吹得通红,看起来弱不禁风,找不到一点从前对他嚣张跋扈的样子。
她又弱声补一句:“不想以后总麻烦你。”
迟晋洲没资格说她,他什么也没说。
“回家。”
第二天,沈玙初小手指肿得亮亮的,又疼又痒。
她起床找药膏。
迟晋洲从外边进来,看到她在擦手,平时那双像被福尔马林泡过的白爪子红肿得跟卤过的猪蹄一样红。
迟晋洲一把捉起她手看看,又抓起另一只检查。
“肿成这样?今天别去了。”
呼吸极近,他身上还有烟味跟皂香味,沈玙初猛地把手抽回去。
等迟晋洲意识到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在客厅干站了半晌。
迟晋洲打破尴尬:“钱不够?”
沈玙初垂眸:“够的。”
过了半天,沈玙初又道:“我昨天答应老板今天还要去一趟,他没找别人。”
迟晋洲莫名有股火气,又不能发:“有些事,也要量力而行,别到时候手肿了,医药费都花出去了。”
“........”沈玙初原本也打算今天去了不再去,“知道了。”
……
快过年了,顾暖约沈玙初下午在电脑城,帮她挑台电脑。
沈玙初想爸爸了,上午去墓园看爸爸,回来直接去的电脑城,已到中午,她还没吃饭,便在电脑城旁边超市里买了一份打折的意面加热。
坐在窗户边,刚拆开盒子,看见对面地下商场里出来一对扎眼的男女,一起往超市来。
沈玙初看了好半天,捏紧筷子,快速找了个角落。
超市就那么大,她特地背对着大门坐。
迟晋洲跟那女人一起进来买水,结账的时候,还是看见了她。
迟晋洲迈着长腿过来问:“怎么在这儿?”
沈玙初仰头,还没回答,一个女人上前来,挽着他手,声音嗲嗲的:“这位妹妹是谁啊?”
迟晋洲看了眼手腕上的手,抽开答话:“我邻居。”
以前,他都说她是他妹妹。
沈玙初在两人注视下,窘迫地垂眸吃饭。
女人老是想让迟晋洲陪他,迟晋洲每次都说回去看妹妹,她一直知道迟晋洲有个邻居妹妹:“她就是你那个邻居妹妹。”
迟晋洲嗯了声。
女人也没当回事儿,撒娇道:“饿死了,走吧!”
意面不好吃,沈玙初一口一口地吞咽着。
心里竟有些难过,差点噎着。
迟晋洲给她放了瓶热奶茶,结账跟那女人出了超市。
顾暖没多久就找来。
“点橙,爸爸妈妈让你寒假去我家住一段时间。你一个人在南巷我们不放心。”
顾父顾母打电话说过这事,沈玙初拒绝了。
都是人情债,沈玙初摇摇头:“不用了,南巷也挺好的。”
自从沈叔过世后,她不爱说话,顾暖心疼她,隔三岔五给她送不重样的午饭过来。
除夕前一天,沈玙初去买了些初一要去墓园用的蜡烛。
回到家,屋里灯火透亮,迟晋洲破天荒地系着围裙在厨房做饭。
沈玙初走到厨房。
迟晋洲拿着手机现学现做,往锅里放调料。
回头看见她说:“洗手吃饭。”
沈玙初洗了手,摆碗筷。
桌上放着一盒冻疮膏。
迟晋洲做了两菜一汤,可把他牛逼惨了。
他卸下围裙,扯唇问:“怎么样?”
沈玙初心里暗道:看起来都是生的。
她还是没有煞风景,露出这两个多月来的第一个笑容,很捧场地说:“嗯,看着还可以。”
这个世界上,除了父亲外,这是第二个愿意给她做饭的人了。
迟晋洲笑:“洲哥第一次烧菜,等会儿多吃点。”
沈玙初把两个菜端出去折返回来,站在一边等他盛排骨莲藕汤。
汤还在砂锅里,迟晋洲用勺子尝尝咸淡,在这之前,他已经尝了八百遍,现在尝不出什么名堂,就着他刚尝过的勺子递到沈玙初嘴边:“来,尝尝咸不咸。”
沈玙初咽了咽口水,一动不动,盯着汤勺犹豫不决,机械扭头,把目光递向他。
意识到什么,迟晋洲期盼的目光渐渐敛去,突然把勺子扔水槽里洗起来。
“........”
避免尴尬,沈玙初转身出去等他。
菜全部上桌,卖相还可以,只是吃进嘴里又是另外一回事。
迟晋洲自已都觉得难吃。
菜卖相好,是因为都还是生的。
那道扁豆虾仁尚且还能吃。
四季豆还保持着它在大棚里原有的色泽。
汤咸到齁人。
沈玙初喝一口,低头笑起来。
迟晋洲“啧”一声,丢掉筷子,揉揉太阳穴:“别喝了,我去加点水。”
加水也于事无补,他估计把盐场价格打下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