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芳诗殿的这十天里,柳京墨从最开始的胆战心惊到小心翼翼再到处事不惊,只要自已不惹事,做事让南宫沉莺满意,就不会受到为难。

实际上,她知道南宫沉莺仅仅只是嫉妒她能随时见到南宫风舟以及待在他身边,以为两人有不明关系,所以才看她不顺眼。

不过奇怪的是,自她入宫后,南宫沉莺并没有让她做什么太难的事,每天就是让她写字、练剑以及陪读以及配制各种香露,她都已记不清自已到底闻了多少种香露,只觉得一呼一吸之间都有香气在脑子里萦绕,从鼻孔里直窜而出,甚至连做梦都在闻香露、制香露,整个梦境里飘荡着一股清香。不过好处是,她觉得自已的鼻子越来越来灵敏了,无论是分辨香露还是毒药。

因此对于南宫沉莺这个要求,她倒也乐意去做。

今天是最后一天,柳京墨收拾好东西后准备去和南宫沉莺请别。

毕竟,在她这里没有工薪可拿,再多激情也无法留住她。

她缓步走到殿门外,让宫女传话给南宫沉莺。

“参见公主。”柳京墨从容不迫地躬身行礼。

榻上的南宫沉莺今日穿着与以往不同,外是红绒云纱长衣,内着白绸金丝牡丹衫,妆面也比较浓艳。

不知怎的,柳京墨竟觉得这个装扮有些别扭,却又觉得南宫沉莺本该就是如此形象,一时不知做何评价,但……

“免礼。”南宫沉莺抬眸,从上到下细细扫了柳京墨一遍,抚弄着自已长触地面的头发,“阿京,你看我今日的这身装扮如何?”

柳京墨暗叹,心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正经回道:“公主天姿国色,着任何衣装都是无与伦比的。”

“是吗?”南宫沉莺眼神幽幽,看不清情绪,“那么在你看来,男人最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像我这样的?”

柳京墨觉得胸口发闷,背后冷汗直冒,脑袋发嗡,愣了片刻后她才道:“阿京不知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但阿京认为,公主是千金之躯,用男人的眼光来看待和评价公主,着实委屈和降低了公主的身份。”

这话一出,南宫沉莺眼神噌的一下亮堂起来,神情从平静到惊讶再到惊喜,她摇头轻笑,笑里待着一股纯净的欢喜,“不亏是风舟哥哥身边的人,眼界果然不一样。”

柳京墨悬着的心又吊了起来,怎么又扯到南宫风舟身上去了?

看着南宫沉莺有些妖娆的笑,柳京墨觉得这人好像烈火一般,靠近了只会让人感到强烈的灼烧感,不能近身,可远观的时候又像藏匿于万叶花丛中的一朵娇艳牡丹,让人觉得美艳万分和怜爱。

她要是个男人,估计也会被南宫沉莺身上那种扑朔迷离的气质吸引,不知道南宫风舟是不是也是这般想的。

“阿京实话实说而已。”

南宫沉莺眸子晶亮许多,萦绕在身上的颓丧消散不少,她本来想故意为难一下柳京墨,没成想却把自已逗乐了。

她有些娇气的说道:“跟本公主说实话,跟在本公主身边怎么样?”

柳京墨的喉间不着痕迹的动了一下,“回公主,能待在公主身边服侍公主,阿京荣幸之至。”

“是吗?那你还着急收拾东西要走。”南宫沉莺故作不满,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柳京墨知道她这是又起了要看她无言以对的玩心了。

“回公主,没有的事,阿京只是整理些东西罢了。”

南宫沉莺娇叹一声,“然后明日就走?”接着,语气转而冷了下去,“这么迫不及待想回去,是想回去宗山楼,还是想回去见风舟哥哥啊?”

柳京墨强忍住大口吸气将胸口的闷气吐出的冲动,不动声色地回道:“回公主,如果没有特别的任务,我一般回自已的地方。”

南宫沉莺哼笑一声,“你还挺清闲。”

柳京墨默笑,垂眸不再说话。

南宫沉莺别有意味的看着她,柳京墨身姿亭立,有女儿家该有的静雅美好,也有始终端持着的桀骜不羁,似乎在刻意向他人展示,可能性也只有这样才能将柔弱掩盖下去。

她并非真正讨厌眼前这个女侍卫,只是见她自由又随性,还能随时见到南宫风舟,心中一时不甘罢了。

同样是女人,同样活在男人的权力之下,她又怎会去为难一个无辜的女子,只是待在宫里烦闷久了,想找个人逗趣而已,这芳诗殿太过冷清,多个人兴许能增添不少乐趣和暖意。

柳京墨入宫后,南宫沉莺似乎想不出要让她做点什么,后来索性就让她做自已擅长的事——写字,制香,有闲情的时候还让她舞舞剑。

看来看去,南宫沉莺倒是莫名看入迷了,这女子柔韧的身姿加上飒爽的武式,以及柳京墨身上特有的气质,不论是动还是静,真瞧仔细了当真有些挪不开眼。

是的,她挺喜欢看她的一举一动,特别是静静端坐着写字的时候,让人不忍打扰。

意识到自已有如此想法时,南宫沉莺只是叹气苦笑,不再去想更多的东西,因为再多的想法也即将破灭,她就要离开浮歌,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一辈子,那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心爱的人……什么也没有。

所以对于那些看起来美好的东西,即使她无心去找,也能在无意间被吸引。

……

回来后,柳京墨如往常一般继续在宗山楼和卫王府之间来回跑趟。

她庆幸南宫沉莺没有再召她入宫,然而当她终于能闲下心出去游街逛店时,却遇到了一件让她终生难忘的事……

那天夜里,柳京墨翻山越岭上山给付庆元采完草药回来后大睡了一觉,醒来时天色已晚,晚膳没吃的她只好出来觅食,不过夜里街上几乎没有摆摊位的,她只好游荡到一处灯火通明的酒楼——秀丽楼。

还没走到门口,就远远地看到酒楼门口有许多人进进出出,喧闹声也不断。

柳京墨捂着肚子走近后才晓得这是一家青楼,她想到了平遥,同时也想起了阿野……夜风吹过,她忽然觉得很冷,眼中闪烁着些许朦胧,想了想,她还是踏入了秀丽楼的门。

秀丽楼和浮歌其他的青楼一样,男女皆可入,但来客大多还是男子,且男子一般都是从正门走,而女子一般则从隐蔽的后门进入,能大摇大摆从正门进的女子实为少数,所以柳京墨的到来引来了不少目光,眼中意味多变,耐人寻味,不过也只是暂时,因为大家都没空去搭理一个陌生人。

她要了间房,点了一桌子菜,把老鸨带过来的几个长相清秀的男妓全赶了出去,自已一个人在屋里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后,柳京墨被楼下的歌舞吸引,想着下去欣赏一番再回去也不迟,可刚走到一半,却半途遇到了一个人——南宫沉莺。

南宫沉莺虽然是男子装扮,但那张脸实在太过熟悉,柳京墨只一眼就认出了她。

柳京墨惊讶的同时也害怕,赶紧撤回脚往楼上跑,没成想南宫沉莺也是往她这个方向来的。

无奈,柳京墨打算回到刚才的房间躲避一下,至于南宫沉莺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现在该想的问题。

但是,天有绝人之路啊,前面刚遇到一个南宫沉莺,后面蹦出来一个南宫风舟……

柳京墨眼看着就要走到房门前时,南宫风舟出现了,并且往她这边走来,也就是说,她被这两人前后夹击了。

无奈,她只能回转,但又怕遇到南宫沉莺,因此直接推开了就近的一个房门走了进去,利索地趴躲在了床底下。

然而下一刻,推门声响起,接近是关门声,再然后是说话声。

“风舟哥哥。”南宫沉莺扑进南宫风舟的怀里,将他紧紧抱着。

“莺儿。”南宫风舟柔声回应。

两人相视片刻后,南宫风舟一把将怀中的人抱起,往床边走来……

那一晚,柳京墨连气都不敢出,捂着耳朵趴在床底下感受着床上的地动山摇,她无法想象上面是何光景,也不敢想,只是想着自已要是被发现了,不知道南宫风舟教给她的那招“怕事就跪”还管不管用……

这件事过去几天后,南宫沉莺再次召她入宫。

南宫沉莺慵懒地靠在榻上,见柳京墨来到,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暧昧。

她示意所有侍女退下,随后才幽幽地看着穿着一身飒爽劲装的柳京墨装说道:“如何,那晚在床底下睡得可安稳?”

五雷轰顶!!!

柳京墨瞬间愣住!不可思议地看向南宫沉莺,脑子当真像被雷轰了一般,失去了所有意识。

“怎么,被吓着了?”南宫沉莺不改面色继续问道。

柳京墨终于反应过来,立刻跪了下去,“公主恕罪!阿京并非有意为之,只是当晚无意碰见公主和六殿下,情急之下才躲进床底下,不……不曾想公主和……和六殿下……”

她没敢继续说下去,也不能说。

殿内静得可怕,柳京墨感觉有把刀架在自已的头顶,无比的沉重。

“从今以后,跟着我,把我服侍好了,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良久,南宫沉莺沉声说道,压得柳京墨喘不过气。

她自然不能说不,否则就是死路一条,但是……如果答应了,那她从今往后岂不是掉进了一个更大的深渊,再也无法脱身……

不,她不能止步于此,若答应了就不没有回旋的余地,反抗兴许还能有希望,毕竟南宫风舟的确很需要她。

“回公主,阿京不能……”柳京墨头顶触着冰冷的地面,竭力控制身体的颤抖。

还在思考该如何应对的柳京墨,下一刻便被一只手捏着脸抬起了头。

南宫沉莺捏住她的尖巧的下巴,慢慢靠近,两人的呼吸因此相撞,“这可由不得你,从今往后,你只能待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