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中元节。
大雨倾盆,雷鸣电闪,是夏日才有的狂风骤雨。
天空忽然闪亮,冷不丁一道惊雷从天而降,裹挟着刺眼的弧光劈到山中一棵老槐上,整片夜空都像被撕碎一般,雷声雨声中,恍若听到一声尖叫。雷雨中大火汹汹,老槐烧了起来,雨水倾盆而下,火焰慢慢变小,最后熄灭。
天蒙蒙亮时,山中雾气四散开来,被劈中的老槐现出身影,大半已成了焦黑,只余西南角剩一点翠绿。树根处一阵翻涌,有什么要破土而出,烧到焦黑的枝叶簌簌落地,留在树上的绿叶根根倒竖,炸毛一般,枝条疯狂抽动,似在抽打压制什么......
一早,程绮和于莹莹就结伴上山,昨日夜里下了好一场大雨,雨后蘑菇长得快。
“采认识的就行,不认识的千万别采。”程绮叮嘱道。
“知道。”于莹莹摆手表示知道。
程绮见于莹莹一会儿摘两朵野花,一会儿拿着手机拍照、录视频,知道对方玩得高兴,也不再关注,赶紧自已手下的事情,今日要多采些,村里有人收购,下山直接送过去就能卖钱。
程绮低头半日,终于采完一箩筐,一抬头感觉很不舒服,雨后山风清凉,可她还是觉得口干冒汗,又冷又热,躁得不行,一起身,还打个晃。
于莹莹在树下瞥见程绮身形晃动,忙问道,“怎么了?”
说着将人扶到树下,扇风递水,“不是中暑了吧?”
程绮点点头,“好像真有点中暑了。”
“给。”于莹莹赶紧从箩筐中翻出来一瓶藿香正气。
程绮真觉得不舒服,拿过藿香正气喝了,打个激灵,又拿起水杯狠狠灌了半杯,在树下歇了好一阵子,才算缓了过来。
于莹莹看她脸色缓和,问道,“好些了吗?”
“好多了。”
“你这也太拼命了,都半晌午了,日头都老高了,喊你歇会儿都不应,可不是要中暑?”
“谢谢啦,我就是想在开学之前多攒些钱。”
“那也要注意身体啊。幸好我今天陪你一起上来了,你说就你自已,真中暑晕了,倒在山里到时候谁来救你啊。”
“嗯,下次一定注意,我没想到今天蘑菇出了这么多,想多弄一些,一时没注意才会这样的,下次肯定不会了。”
“那你再歇歇,咱们过一会儿往回走?”
程绮点头,闭眼靠在树干旁边休息。
于莹莹拿着手机拍摄,“哎?那棵老槐什么时候被劈了?”推着程绮问道,指向不远处的老槐。
程绮睁眼看过去,是那棵传说活了千年的老槐,“前几天上来还好好的,应该是昨天晚上下雨被劈的。”
“我猜也是。”于莹莹点头,转着眼珠,忽然想到什么,“我听我奶说,这棵老槐树都有千年了。你说,昨晚打雷那么吓人,是不是树要成精,降下来的化形雷劫?”
程绮白一眼对方,“小说看多了吧?”
“哎,别这么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嘛。”
这丫头胆子小,还偏爱看灵异类的小说故事,典型的又菜又爱玩。
程绮重新闭上眼不搭理对方。
于莹莹见程绮不搭理自已,又找话题,“都说雷击木是好东西,要不咱们去折两根,回头让我爸给车几个刀枪剑戟。”
程绮摆手,“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那个。”
“谁说是信那个啦,这是民俗爱好,懂吗?”于莹莹拉扯着程绮胳膊,“走嘛~就当陪我啦~”
程绮歇过劲儿了,又被于莹莹扯着,缠得没办法,“走吧。”
背起背篓往山下走,没多久就到了老槐树前,程绮脸色还有些红,手脚发软,干脆坐到地上,“你去折吧,我在下面等你,别爬高了到时候下不来。”
“嗯,你瞧好吧。”山上的树,没人修剪,树杈分得并不高,跳一下都能碰到,更何况这老槐被烧了大半,有树枝折了下来,很容易攀爬,于莹莹顺着树干往上爬。
“哎呀!”
程绮看于莹莹上树,见她直往焦黑的那边过去,就忍着笑,如今果然见她还没攀上树干呢,先摸了一手黑,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
“你居然笑我,太不够意思了!”程莹莹双手 巴着树干,上不是,下不是。
程绮点头,得意冲她笑。
“哼,不讲义气,你等我下来的。”于莹莹豁了出去,抱住树干,手脚灵活,很快就蹿到了树上。
老槐被劈,树冠一大半都成了黑色,树干也有一半被烧了,只留了西南这一角的树干连带这边的枝叶完好,看树被烧毁的样子,雷是从东北方向劈过来的,树冠接触雷电的第一时间就烧了起来,烧到最后,可能雨太大又将火浇灭了,只留了西南这一角没有烧完,就这样了。
不知这老槐还能不能活?
即使只剩一角,老槐仍撑起了一片树荫。程绮干脆躺倒树下,将手垫在脑后,树叶间阳光点点,有些晃眼。“莹莹,你说你上山还穿白T,白球鞋,踩一脚泥就算了,还弄了满身黑,回去婶婶会不会揍你?”
“揍我?我就跑呗。”于莹莹无所谓的回道。
“那你可真本事。”程绮笑话道,“你只要别往我家跑就成。”
于莹莹谄笑着,从枝条中间望过来,“那怎么行呢,咱俩谁跟谁呀!”
“是呀,每次连累得我也被教训一通。”
“嘻嘻,咱们有难同当嘛。”
“哼~”程绮傲娇地扭过头,不想搭理对方。
“嘶~”程绮痛呼出声。
于莹莹从树枝间看过来,“怎么啦?”
“被虫子咬了一口。”程绮坐起来,将手拿到眼前,果然右手腕红了一片。
于莹莹已经折了好几根烧的焦黑的树枝,听这话从树上滑下来。
“怎么会有虫子?咱们这一片蛇鼠虫蚁可不多。”于莹莹将折下来的树枝整理好,拉过来。
“是,我也奇怪呢。”程绮看着红肿的手腕附和道,“没事儿,回去看看有没有花露水,涂点就没事儿了。”
“那走呗。”
“嗯。”程绮转头这才看到,于莹莹拉过来十来根小臂粗的枝条,惊奇问道,“这些你都要弄回去啊?这么粗?你怎么掰断的?”
“不知道啊,就一用力就断了。”于莹莹也很奇怪,雷劈树不少见,很多树皮烧黑了,里面的树干都是鲜嫩的,韧性可足了,不会这么脆才对。
“难道是闪电高温直接将树枝烧的碳化了?”
程绮拍手鼓掌,“学霸就是脑子活,还知道碳化?”
“去你的。”
两人打打闹闹从山上下来。
程绮家在村西头的最外围,与西山融为一体,说在山脚都不算错,新修的省道公路却在村东头,村里电商、小卖部、快递点都在东头沿着省道布置,程绮两人从山上下来,先回了程家。
“将这些木头先扔这儿吧,我将蘑菇送过去。”程绮擦擦汗,将从山上拉回来的几根木头扔到墙角。
“我和你一起去。”
“婶婶在收货点呢!不怕她唠叨你啊。”
“不怕,走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