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的猜忌,她不担心。她也不怕伯然对她怎样,只是担心映雪。映雪知道,不知道又会咋闹呢。不管了,现在她就想有个人在身边陪着。

段伯然很快来了。还带来感冒药。

眉妩给伯然开了门。伯然把一口袋水果递给她:回床上躺着去!我给你弄水吃药。

伯然给眉妩烧了热水,又加上一半凉白开,端到床头,递给她,回手取出一片感冒药,眉妩刚想用手接,伯然忽然说:张嘴!

眉妩张张嘴,想笑,却湿了眼窝儿。她好委屈。端水送药的该是南平啊!可是他却在为另一个女人洗衣煮饭。到底是人家的男人啊!自已练个什么劲呢。

她想要的不只是午夜里短信安慰,也不是情人间的拥抱亲吻,她想要的不过是普通人的日子。在她疲惫的时候,在她身体不爽的时候,有一个人给她端来一杯水,递上一片药。

伯然拉过椅子,坐到眉妩床前,环顾四周一圈儿:你该添个空调。眉妩的眼泪蜂拥而出。像放学铃声响起之后,争先恐后奔出教室的孩子。生怕自已落了后。

眉妩想起搬家那天的情形。映雪疏影她们都来了,伯然也跟着张罗。唯独最该到场的南平没有来。他在避嫌。眉妩让他来。他说不好吧,眉妩赌气没再坚持让他来。上赶着不是买卖。爱来不来。

几个人在新家做了第一顿饭。她们叫燎锅底。东北的风俗。搬新家的第一天要动火,叫燎锅底。讲究的人家,还要买五谷蔬菜等等,挑个吉利日子,一起搬进家门。大酱不可以随意让人拿的。但要儿子搬到新家里。大酱,大将之谐音。

那天,几个人闹到半夜才散。伯然到家之后,给眉妩发了一条信息:你一个人住,害不害怕?

眉妩心里暖暖的。知道他也是在避嫌。南平避嫌,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非彼寻常的关系。伯然避嫌,是怕寡妇门前是非多。虽然她不是寡妇,可也是寡妇。伯然怎么也得避讳一些。所以才当面没有问她什么。他只能暗地里关心她。

这句话,眉妩一直记在心里。女人就是爱注意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就像眉妩放弃房子。好歹也值几十万银子吧?她眼都不眨,说不要就不要。而别人的一句不香不臭的一句话,她却挂在心里。说不定会记一辈子。

眉妩今天又忽然想起这件事,顿时又委屈丛生。

眉妩哭的稀里哗啦的。

别哭别哭!给人看见当我欺负你了呢。

你那么老实,还会欺负人啊?眉妩接过伯然递过来的纸巾擦擦鼻子。

我怎么不会欺负人?伯然拉过凳子,坐到眉妩跟前。双手撑了床沿,半个身子伏到眉妩的是头顶,认真地看着她。

眉妩无来由地脸红。

避开伯然的目光,她扭头看着窗帘上的花朵。

白色底子上,开着一朵朵的紫色雏菊。

雏菊正开到盛时,就像她的年纪。

开到盛时的花朵,就似如日中天。日头在头顶,就是日落的开始。如同花朵开到盛时,就是衰败的前奏。

眉妩现在是最好的年纪。最好的年纪过后,接下来就会一发不可收拾的老去。

这么地,你喝水,我喝酒。

伯然起身去厨房。橱柜里翻出一瓶红酒。这还是眉妩搬新家,安文送的。

你咋出门的,你们小区没封控?媚妩下床,找木梳梳头发。

照着镜子,问段伯然。

段伯然在厨房刷洗杯子说:我们那个小区还好,可以自由进出。

回到卧室的段伯然,一手拿酒,一手拿了个饭桌。

看见媚妩起来,急忙放下东西:别起来,别起来。当心头晕。

我就在床前给你放饭桌。你躺着吧。

段伯然说着话,连搀扶带拖着,将她送回到床上。

没那么娇气。媚妩躺下说。

感冒要卧床好的快。

媚妩吃过药,躺在床上看着段伯然里外忙乎。

厨房里传来哗哗流水声、杯盘碰撞响声清脆,葱姜爆香味道飘进卧室。

媚妩精神恍惚。

厨房里的男人,为她洗手做羹汤的男人 ,才是最适合她的男人吧。

媚妩多希望,厨房里的人是自已爱着的男人。

媚妩不敢奢望。

此刻,那个人却陪着老婆孩子,因为一场疫情,或许她们恢复以往的感情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媚妩拉过被子,蒙住头。

怎么?又发烧啦?

段伯然端着菜盘进来,放到床前桌上,急忙过来询问。

没有。媚妩坐起来:做什么好吃的?我饿了。

你这冰箱里只有白菜和虾,我做了上汤白菜。清蒸的,适合病人吃。

段伯然说着话,从汤盆里盛出一碗。端给媚妩。

你尝尝,咸淡?

媚妩喝了一口汤:不咸。

那你趁热喝,喝完躺着发汗。

段伯然说着话,剥了一只虾,放到媚妩跟前的口碟里。

我自已来吧。

你别沾手了。还得去洗手。麻烦。

吃过饭。

媚妩躺着,段伯然继续坐着喝酒。

两个人就那么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一个喝水一个喝酒,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到半夜。

媚妩提醒段伯然,回家睡觉。

段伯然说,我喝酒了呢。开不了车。得醒醒酒。

那你躺会儿吧。

段伯然醉眼朦胧四处看看,没看到可以躺的地方。除了媚妩睡着的床。

我还是....坐着.....陪你吧。段伯然说。

媚妩躺着的双人床,她往里挪了挪。让出一块地方。

我都不怕,你怕啥。

也是。段伯然脱鞋上床,躺下。

伯然有点醉,扭头跟媚妩说:你说我在你这里待半天,说没事,谁信呢。

眉妩正经地说:我信。

你傻嘛,你信。伯然忽然说,有一句话,我其实早就想告诉你。

眉妩没言语,只管等着他说下文。喝酒的人,话匣子一旦打开,收都收不住。

第一次看见你,我就觉得你有眼缘。如果不是娶了凤凰,我会追你。

眉妩忽然一笑:现在也不晚啊!

当时,她不知道自已为何要说出那么一句话。带着几分轻佻,几分挑逗。

真的?伯然有点不相信。

嗯。眉妩郑重点头。

好,你等着!伯然说完,从床上上弹起来,转身就跑。眉妩看着他拉开门冲出去。

你干嘛去呀!眉妩以为他耍酒疯。

你等我!我一会回来!楼道里响起伯然的急促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