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这里是市局。”

“在金德中学,有人死了,你…你们快来。”

到达现场时,嘈杂的吵闹声中还掺着救护车的鸣笛声。

“闲杂人等请迅速离场。”

“您好,请出示证件。”

“省公安局刑警队长,莫乡语。”进入学校,我随着其他警官来到案发现场。

踏进教室的第一步,那刺激的福尔马林味像虫子一样,从四面八方贪婪的的跑进我体内。即使戴着口罩,也依旧阻挡不了的气味。我放慢呼吸,快速观察着每一个角落。

一名女生半趴在桌上,头发披散遮住了脸。一根麻绳绕过她纤细的脖子固定在天花板上。拔开她散乱的头发才能看的到那张肿到凸起的面颊,无数条缝合线乱中有序的镶嵌在她脸上,苍白的皮肤倒不像从她身上长出的。空洞的双眼深深凹陷在肉中,怎么看都像是被挖出后又放回去的,眼周却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

凶手仿佛没留下任何踪迹。尸体被移开后,在她的抽屉洞里发现了一套完整的俄罗斯套娃。与普通套娃不同的是,这套套娃最外侧的娃娃只有一只眼睛,而且整体的颜色特别鲜艳。

模糊不定的特征,无法判断性别;肿胀的脸颊,无法确定死者;经过福尔马林的浸泡,无法判断死亡时间。在检测的这几天,我们也不能闲着,我们准备从本市的失踪人口入手。检查结果却让所有人迷失了方向。

尸体上每一块由缝合线隔开的皮肤都来自不同的人,浸泡时间在十年以内。而且揭开外表的皮肤,里面还有一层。这些不同的皮肤有五片来自男生,有三片来自女生。而这具尸体,根本就不是人,它的核心是一具骨架模型,里面填充了各种废纸和泥巴,只有手脚和最外层的皮肤是缝上去的,眼球是硬塞进去的。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尸体的手脚来自同一个男生,所以我们只要找到无手无脚的男生就会有很大的突破,可是谁又能确定他还活着呢?

目前,这个案子已经进行将近半个月了,最有突破性的线索却只是知道尸体的手脚来自一位生死未知的男生。如果再没有有效线索的出现,接下来面临的就是被迫结案,因为就在前天出现了一起新的偷窃案。我们没有那么多人手同时兼顾好两个案件。

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一条活线索赫然出现。

“语姐,有人自首说尸体是他放的,现在人已经控制住了。刚才我们查了资料,他是永安精神病的患者,要审吗?”

“审,我亲自审。”

虽然作为队长肩负着许多责任,但倒也不是什么都要亲力亲为,审人这种小事我自然可以放任手下的人去干。可当那些家属哭喊着来警局索命时,我又觉得我所背负的责任不只是破案,而是无数条无法安息的亡灵的未来。

“既然你来自首,那我也没什么好问的,自已说吧。”

“我叫程烁,今年二十五岁,人是我杀的,尸体是我放的,你们也杀了我吧,杀吧杀吧,记得剥了我残缺的皮肤。我没病,我没生病,我不准你们说我病了,我杀人了,我要死,杀人偿命,让我死吧。”

又经几轮质问,他也只是重复这一段话。我没有耐心继续听他像背书一样的重复了,我拍了拍桌子示意他闭嘴后就走了。

“小顾,跟我去永安精神病院走一趟。”

\"好的语姐,那他还要审吗?”

“看好他,回来再定。”

......

「永安精神病院」

“医生您好,认识程烁吗?”

“他是我们病院的患者,我是他的主治医生,姓陈。请问您是来探望他的吗?”

“他今天来自首了,现在关在审讯室。”

“请问您是…”

“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我叫莫乡语。我需要知道关于程烁的所有,知道多少说多少。”

“好的莫警官,我尽量。程烁他今年三十一岁,1994年6月5日入院。在他二十五岁那年,他曾谈了一个女朋友,他女朋友是个画家,他们分手后程烁就得病了,在这期间他父母都没来看过他一次,倒是他那个前女友还来了几次,钱也是那个前女友替他交的,但是后来就一直没再来过。然后今天在看电视的时候,程烁他突然发了疯似的跑,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把刀,在途中保安为了阻止他还被划伤了。”他越说越着急,开始上手比划,脸也肉眼可见的变红了,细密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渗出。

“陈医生,程烁有暴力倾向,是吗?”

“?”

“陈医生那你急什么,又不会伤人那就让他跑啊。你在怕什么?”

“其他的是病人隐…”

“死人留不住隐私,杀人犯不需要隐私。”我打断了他的话。

随后迎来了长达一分钟的沉默,我没有着急走,而是罕见的等了他一分钟。因为我知道,一分钟足够他在一个什么都不了解的刑警面前编织一个完美的谎言了。

“他…他经常抗拒吃药,不会伤人但是情绪不稳定。虽然没有没有病人会承认自已有病,但是时间久了就妥协了,只有程烁一直坚信自已没病,不愿意吃药不愿意治疗也不服从管理。但是他在这待了也有几年了,后来他也就不闹了,总是自言自语的安静不下来。”

“陈医生,你还有时间考虑要不要说实话,隐私不是借口。”

话毕,我转头就走,是故意不给他留回话机会的。

“语姐,这就走啦?他还没说完话呢,这也太不尊重他了吧,万一下次来找他他不愿意配合了怎么办?”

“他没说实话。他一直在说程烁的家人,模糊所有关于程烁的信息。在有一位病人突然逃跑后,面对警察突然的询问他没有问原因没有紧张,而是平淡的叙述着,甚至还有余力隐藏信息,这不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面对逃跑的病人,任何一个医生都做不到平淡,更何况是在警察面前。”

“那…那怎么办?现在队里留给这个案子的人不多了,我们还能完成吗…语姐,我们…”

“小顾,这才哪到哪,说什么丧气话。而且我是队长,天塌了有我扛着,大不了就撤职嘛。说不定我撤职了你就是队长了。”

“语姐,那算了,我们队就你靠谱,我们不能没有你,而且就算受罚那也要一起承担,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有我呢,别瞎想,留给我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

「市局」

“语姐,有新线索,尸体上有一块皮肤好像是来自程烁的,在比对了。语姐,对不起,我没经过你的同意擅自行动了,对…对不起…”

“没事,我知道你们急,下不为例。怎么突然想起来做比对了?”

“是刚刚发现的,我没联系上你就自已做了决定。刚才程烁突然喊热然后开始脱衣服,我看到他背上有一块深凹下去的疤和那块醒目的黑色皮肤碎片相似,就让技术人员做了加急的DNA比对,还没出结果。”

“对了语姐,我刚刚碰见局长了,他让你有空去找他。”

“好,你们没有任务的调查一下永安精神病院。”

......

「局长办公室」

“局长,您找我。”

“小语,程烁他以前来报过警,那个时候他还没疯。1994年6月13日,六·一五分尸案的前两天。当时他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堆话就走了,是你师傅坚持要调查他,结果刚刚有了进展就又接到报警。你师傅他坚持要给程烁立案,因此我和你师傅吵了一架他才妥协,放弃了调查。但令我们没想到的是,那并不是一件普通的分尸案,遍布全国的尸块加大了难度,而那具尸体的手脚至今都没找到。”

是六年前的案子,那时我才十八岁上高三。高三时学习的紧张忙碌让我无暇顾及其它。可那件惊动全国的案子也一度引起了我们的恐慌,令我至今记忆犹新。

“局长,可是我师傅他…”回忆如洪水猛兽般冲破了最后一道防线,那段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早已成为连我自已都无法触碰的执念。

“对,你师傅殉职后,只有我知道这个案子的全部。这也是你师傅的执念,除了我和他应该没有人还记得程烁了。”

“不对,局长你说程烁13号来报警时还没疯,可是他5号就入院了。”

“唉,小语,这就得靠你了。你也知道你师傅都是用脑子不用笔的,他这一走线索也就跟着走了。你可是他最得意的徒弟,加油,好好干。”

“嗯,那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