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有些突突,看着他的眼神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警惕和戒备。
创造和修习这种法门
分明,是养鬼的邪道。
“你怎么了?”
闻人羽感受到了我目光的转变,疑惑更深。
他的神情中的疑问不像作假,但这更加让我觉得离谱,我为什么会这么嫌弃,难道他自已心里没点数吗?
我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道:“这是邪门歪道啊。”
闻人羽看了我一阵,忽然笑起来
他虽然是笑,但眼中根本没有半点高兴情绪,只有嘴角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然后又慢慢恢复了之前的冷淡模样
“什么是正?什么是邪?”闻人羽看着我,语气中带着讥讽
“谁来判定,你,还是你的师父?”
“…………”
这不是邪,难道还是什么圣光普照大地的好事吗
我有些生气,但想了想,还是把到嘴边的反驳又咽了回去。
这几天相处下来,他虽然脾气有点古怪,还老是爱摆谱,但是真也不太像书里那些修邪大魔头的样子。
他的眼睛里,藏着些孩子气一样的天真执拗,在遇到新鲜事物时格外明显。还会对我随口说出的话较真,幼稚地要我击掌发誓才罢休,生前应该不是残忍嗜杀的人。
师父也说过,在没有弄清事实之前,就轻易对一个人下定义,是非常轻率的。
“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闻人羽呆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道歉
“怎么都站在外面?”
突然,赵泊言询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看了一眼窗外靠近的人影,赶紧上前,从闻人羽手里把遮阳伞抢过来收了,才又若无其事坐回了板凳上。
这要是开了门,被他们看见一把伞就这么飘在半空中,还不时地转一转位置,不再吓晕几个就怪了。
“跃跃,能进来了吗?”赵泊严站在门外问道
“可以了。”
我话音刚落,赵泊言就推开了门扇,招手把几个厨师都叫了进来
“下午三点之前,二楼客宴厅要准备好,单子老宋已经去定了。”
“是。”几人应下之后,就开始回到自已的灶台位置上忙碌起来。
我跟着赵泊言出了厨房,回到了主宅的一楼客厅。
靠落地窗边的一张巨大琉璃茶几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好看的水果果盘和进口巧克力糖果,边上还有一摞搭积木一样垒起来,到我肩膀高的曲奇饼干铁盒,看得我眼睛都直了。
师父和阿爷怕我得虫牙,平时都不太准我吃过量的甜食。这种曲奇饼干国内没得卖,爸爸每次寄回来,阿爷都要放到我够不着的高架子上,每天放学回来写完作业才能得三块做奖励。
赵泊言注意到了我的目光,笑呵呵地把我按到了桌子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想吃什么就自已拿吧,别跟叔叔客气。”
我点点头,喜滋滋地抱起一只饼干盒,可是只有一只手扣在铁盒顶上,怎么用力也揭不开盒盖。
赵泊严上前帮我打开后,看着我吃得欢呼雀跃,自已神情却落寞下来,苦笑道
“这些糖果小玩意什么的,我每年寄回来,可是小懿都不喜欢。我也头疼,不知道要做什么,他才能高兴些…”
我默默听着他说,咽下一口满是香甜黄油味的饼干,又喝了一大口解腻的红茶,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对了,下午小懿舅舅要过来看他,跃跃你也留下一起吃完饭,我再让人送你回医院吧。”
“不了…”
我不喜欢和陌生人一起吃饭,而且出来之前还答应了肖遥,要早点回去的。
我正想着怎么拒绝他的盛情,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了外面一处假山景观里的一棵突兀木植。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跃跃,跃跃?”
“啊?”我回过头,发现赵泊言正看着我
“怎么了?”赵泊言问道
“赵叔叔,我想出去看看那棵树。”我说着放下手里的饼干盒,不等他说话就走了出去。
我穿过假山和一片活叠水池,慢慢朝着这棵修整极佳的庞大九层罗汉松靠过去,感受到了一股莫名奇怪的气息,正从这棵树里源源不断释放出来。
我抬手遮住顶上刺目的阳光后,运起阴阳眼抬头又扫了过去。
观风水术这一门我现在连皮毛都还没算摸到,布局摆向这些我都看不太懂,只能靠阴阳眼去观它的气。
师父说过,好的风水局中必然是风清水活,各方各位相调和,方能契合出一片灵秀之气,助家宅兴旺。
这颗罗汉松清雅挺拔,颇有灵气,有助于聚集气场,种植在这里算得是这一局的神来之笔,应该是请来哪位名家特意布置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处整体的气场,却像是一个从外往里吸的漩涡。罗汉松位置又正对着两处角门,是这一方的阵眼,这不就是把外面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吸纳进来了?
这方布景的后面,再过了一片纳凉亭子和花圃之后,对着的,就是赵懿前两天遇撞客的卧房。
我想,花妙娘大概就是这么被招惹进来的了。
“跃跃,这有什么问题吗?”跟着过来的赵泊言问道
“赵叔叔,这里弄成这样多久了?”
“大概是十天前才完工的。”
赵泊言想了想又道:“本来这一片之前只有假山台,我觉着有点空。经朋友介绍了一位香港的风水大师来的,吹的厉害得很,说这么弄又招财又旺人,可是你看看,才几天小懿就出了这事,真是晦气。”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那位大师要价肯定不斐,赵泊言大概是觉得自已上了当,说话的时候有些光火。
“那位大师没有亲自来看过吗?”我奇道
能布成这样,应该不至于是个半桶水才对,可是这里的气场又成了这样,算是不小的纰漏,怎么都说不通啊…
“这个神棍架子大得很,飞过来看了一趟,回去之后就只寄过来了一张图纸,说照着动工就行了。我那段刚回来,也忙,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就没管,让老宋找人去弄了。”
“图纸还在不在,能给我看看吗?”
虽然不礼貌,我还是开口问道,如果不快点弄清缘由,赵宅里再次出问题就是迟早的事。
赵泊言点点头,打了个电话之后,带着我走进了后面一座遮阴的凉亭里。
很快就有佣人送来了文件袋,赵泊言接过之后拆开,把图纸铺到了凉亭中间的白玉圆盘桌上。
我仔细看着这张图纸,把上面画着和标注出的物件一一开始和那片假山景做起比照。
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我抓起图纸跑到树下,用假山和树后面草地上的一杆路灯做为对比,又看了一眼纸上画着的那颗罗汉松,和旁边的标注字眼,恍然大悟。
图上画出的树顶,仅高出宅院围墙半米,右侧角上也标注了所需相符的树龄、高度、径宽和冠幅。
可眼前种下的这一颗,我目测过去已经快要和主宅二楼的屋檐角齐平,使得改变了整个布局的意义。
那位风水师本意应该是要布下一个可以吸收附近灵息,和各种良运的聚财聚运局。
可是没想到被人这样不顾全局的乱来,种下一颗超出此局承载的树来,破成了一处不管好坏,都全部往里吸收进来的大漩涡。
且树顶枝叶繁茂散开如一把巨伞,就像是一扇挡住出口的大门,对一些不算强大的妖邪灵物来说,就成了一个有进无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