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下茶碗,陵容嘴角漾出一抹隐隐笑意,又如梦过无痕般转瞬消逝。

景泰蓝护甲幽凉,更衬的玉手若雪,向上看去,美人黛眉微蹙,似是怀了些难言心思,正是惘然神伤之际。

甄嬛心想。

她坐直身子,不露一丝疲累的应付各嫔妃们明里暗里的打量。

前头琳琅彩的山水人物白地茶碗里,上好的雨前龙井被生生搁凉,来时是多少,去时一分未少。

六宫之主的皇后娘娘目光时不时的飘过来,含了些应有的敦肃与恰到好处的温和,端方持重,不偏不倚。

只是不知,她这继室皇后都未享受过椒房撒帐,却偏偏却叫一个低位嫔妃点了彻夜的龙凤花烛,内务府送去白玉丹凤玉合卺杯的时候,她这个皇后的心里,又该是什么滋味呢。

陵容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身旁的莞贵人倒显得有些不自在了。

陵容瞥她一眼,眼神也幽幽。

这人赶紧低头抿了一口茶,看着指甲上鲜红的寇丹出神。

六宫之宠集于一身,亦是六宫之怨集于一身,这般粗浅的道理她又如何不懂。

只是情正浓时,总渴求着明知不可得之的“一心人”,现在正沉沦着的,又哪里只有皇帝一个?

这两人如此大张旗鼓,让六宫诸人都体会了一回“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的惘然若失之感。

君恩似流水,鸾凤春恩车却一连七日定点停在了承乾宫门口。

郎有情,妾怀意。

细细算来,“辘辘远听”时,心里倒也有数,不过这个数让后宫诸妃心里更堵了。

没有人愿意看着自已像一朵伶仃的落花,仰着脸看他人在枝头笑的何等精神。

人散了。

人走的稀稀拉拉的,大多都在磨叽着什么。

陵容也被夏冬春拉住了衣袖,还是那么大劲儿。

富察贵人老早等着了,对着她们俩点了点头,玉手理过鬓角,孔雀银步摇上的红翡翠滴珠发出清脆的凌凌声。

精致的下巴微扬,别在胸前的手帕却不见了踪影。

陵容瞪她一眼,这人转过头咳了两声,面上带些难以察觉的囧色,比之刚才,少说消了三分桀骜傲意。

她撇过身子挽了陵容,一边对夏冬春使了个眼色,一边说起她厨房里新炖的阿胶膏。

夏冬春不明所以。

怎么又是阿胶?这次炖的格外好吃么?

陵容拨开富察贵人足金的大圆镯子,细细捋自已被硌皱了的披帛。

是苏培盛前儿才送来的雪罗素纱,她见上面几缕春藤生的肆意,今日就挽臂上了。

多少能叫苏公公喘口气儿。

不过这块帛是难得的垂丝透空,可经不起某些人胡乱刨的狗爪子。

富察贵人已经放弃瞪夏冬春了,转而附耳陵容:“庄姐姐,你怎么瞧这莞贵人。”

陵容没好气的白她一眼:“能怎么瞧?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非也非也,这莞贵人,要倒霉了。”夏冬春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哦?”陵容与富察.仪欣对视一眼,佯装不知。

夏冬春脸上浮现出熟悉的娇蛮样子,一如既往的欠揍,她放轻声音:“华妃娘娘……”

“嗯???”另二人齐齐道。

“出去就知道了,记得把我挡严实。”夏冬春故意卖关子,推搡着二人。

大步跨出高逾五寸的琮木门槛,碧色柳枝垂至廊下,砌得俨然的青瓦外,立了高高低低数个美人。

首当其冲的就是年世兰。

她穿了一件黄牡丹凤影织金锦对襟宫装,丰腴有度的腰身上系着一只玉花螭虎绦环,珠翠环绕,华贵非凡。

丽嫔费云烟今日也穿的异常靓丽,嫣红彩绣并蒂莲花,交织绫上穿绿飞红。

颈子上那一条赤金盘螭璎珞圈,听说是丽嫔压箱底的珍藏,平时都舍不得妆戴,宝贝得不行。

今儿竟是给翻出来了?!

双耳间紫玉玫瑰耳铛也不凡,抬手间还有数只绿石方扁镯混着金光若隐若现。

没堕后宫第一人——的跟班的气势。

比之对面皆着清丽的二人,气势不是一般的汹汹。

“众位姐姐勤勉,是妹妹懒怠了。”对着华妃刚抛来的话,甄嬛规规矩矩又行一礼,面上软和,任是叫谁也挑不出错来。

丽嫔将她头上新别上了做工精巧的金镶珠石兰花钿看的一清二楚,心中更是不忿。

内务府前日新晋上来一批新宝饰,她都没来得及挑,就叫皇上先拿去赏这小狐媚子了!

这么一想,怒气腾一下就上来了,丽嫔掐着嗓子道:“倒不敢说莞贵人你怠慢了,伺候圣驾难免劳累,哪像我们这些人清闲得很。”

眉庄听了这话,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