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何处来,该往何处去。

秋末冬初的季节,在这江水边上,一白衣束发的青年迎风而叹。

他一睁眼,便在这江水边上。

不痴不傻,但却忘记了所有事情。

不记得自已是谁,家在哪里,为何在这里,又要往哪里去。

他已经在这江边逗留数日,若有来往行人,便拦路而问:“我是谁,姓甚名谁,从何处而来,该往何处而去?”

起初还有人搭理几句,后来都远远避开。

不仅没有收获,反而还被当成了失了心智的疯子,在附近乡里谣传。

都说江边有一俊俏公子,可惜得了失心疯,见人就拦着问他是谁,从何而来,该往何处去。

甚至还有无聊之人专门跑来远远观看。

不理远处那些指指点点的路人,他望着江水迎着北风低头叹息。

自知不能继续呆在这里。

若真有亲友在此,已过数日,肯定会有人前来寻找。

如今无人来寻,所以他准备离开。

见他要走,有人远远喊到:“你可记起你是谁,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

“我名北方,从北而来,往南而去。”

既不记得前尘,那便重新开始,取名北方,如这风,如这水,从北而来,往南而去。

他大步而行,说不出的洒脱,说不出的快意,众人呆呆而望,沉默许久,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果真是个疯子”

众人哈哈而笑,随即四散而去,各忙各的,他们可不是疯子,他们还有自已的生活。

北方一路沿江南行,没过多久来到一处城门前,驻足而望。

城墙三丈有余,墙壁石砖而砌,寻常人难以攀爬翻越。

城门车马通行,往来行人不多,三三两两络绎不绝。

左右三五个兵卒,身穿兵甲手持长矛,懒懒散散不是太过精神。

有一夫长腰挎一柄长刀,威风凛凛左右来回徘徊,不时拦路盘问可疑之人。

北方抬头看着城头三个大字,本该什么都不记得的他,却自然而然的念了出来。

“清水城”

话音刚落,稍微一愣,心中不由疑惑,自已为什么会认识。

“看来我以前是识字的。”

他微微一笑,在看清水城门,一时脑中又自然而然多出些许记忆,皆是关于这清水城。

北江清水,边关小城,户不过万,然水路两通,算是一处繁华之地。

在细想,却又什么也想不出来了,摇摇头只能作罢,看来这里,他自已曾经来过,或许会有认识的人。

他走到城门,守城夫长见他异于常人,不似寻常百姓,不由多看几眼。

一身白衣素装,一身好看皮囊,与其他粗布百姓相比,仿佛凡尘之外的仙人,绝对非富即贵之人。

依他们的职责本该上前盘问一番,索取通关文牒,但担心招惹权贵,在看他也不像恶人,也就没去管他。

北方倒是心中紧张了一番,若是被他盘问,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若是又被当作失心疯赶了出来,那可不妙。

看他不理自已,轻吐一口浊气,回头又是一身潇洒。

穿过有些昏暗的城门通道,眼前豁然开朗,一条笔直的街道直通城中。

道路全部青石而砌,整齐而又干净,街道两边,商铺林立。

小贩也是随处可见,行人更是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北方入眼皆是新奇,但却并不愚昧,虽然什么都忘了,但是很多东西一看到自然而然知道那是什么或在做什么。

他沿路随意而行,四处观望增长见识,一路走来,道真让他想起许多事情。

但都是所见所闻的日常琐事,重要的记忆一点都没有。

他并不灰心,他相信该想起来的时候,总会想起来。

事实上,从醒来那天起,虽然他一直在追问自已的是谁,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但是心中其实一点也不着急。

对于知道与不知道,并不是太过介意,只是感觉有些无所适从罢了。

走着走着,他在一处店铺前停了下来,准确的说是一座酒楼,招牌上那几个字,他本是不记得,但是看到之后就记得了。

闻香楼,清水城最大的酒楼,也是最好的酒楼。

诚如其名,酒香,菜香,在这清水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好名声。

北方来就是闻到了那诱人的香味,所以才停了下来,而且肚子还不争气的叫了一声。

原来他是饿了,说来他醒来数日,还真是没有吃过多少东西。

每日饮以清水,口嚼嫩草,偶尔还有路过的好心人随手送上一点水果吃食,倒也不觉饥饿。

然今日清晨离开江边,一路而来,腹中还不曾有任何东西下肚,如今被这诱人的香味一引,自然感觉饥渴难耐。

既然饿了,那吃饭便是,他也没多想,闻着香味,便走进了这闻香楼。

“客官里边请。”

随着店小二那一声吆喝,北方仿佛被带进了某种似曾相识的场景中。

也不跟他搭话,就像来往多次的熟客一般,不用招呼径直来到二楼,然后找到了一处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店小跟在后面心中琢磨,这位客官面生的很,应该是第一次来,可是似乎对酒楼很熟悉。

难道是以前来过,自已不记得了。

他再次偷偷打量北方,这小小清水城,能来的起这闻香楼的熟客不少,但也不多。

作为一个做了多年的店小二,往来的熟客他基本都记得,可是就怎么也想不起有北方这样一位。

“一壶醉花香,一盘清香鱼,一份清蒸豆腐。”

北方落座之后,也不看菜单,便随口点了酒菜。

还在乱琢磨的店小二闻言立刻回应到:“您稍等,酒菜马上到。”

看来这位不仅是位熟客,而且还是一位贵客。

醉花香是这里的最好的酒,价格不菲,清香鱼,清蒸豆腐,虽然价格不是很贵,但是都是这里特有的招牌名菜。

店小二不敢耽误,立刻匆匆离开准备去了。

等店小二离开,北方来才从刚才那种恍惚的记忆中清醒过来。

左右看了看,似乎不清楚自已为何坐在这里,不过只是稍加回想,便记起了刚才的事情。

“看来自已以前曾常来此处。”

他笑了笑,开始重新打量四周,然而却不再有任何能够回想起的记忆。

他不是很失落,一路而来这样的事情多了,他也不再介意,总之又多了一处熟悉的记忆,对他来说总归是一件好事。

自已不记得,或许别人记得,这时他想到刚才的店小二,或许一会儿可以向他问问。

很快酒菜端了上来,色香味俱全,清淡爽口,让本就饥饿的北方来食欲大增,忍不住就拿起了筷子。

“客官您慢用。”

店小二一脸笑意的客气一句,刚准备转身离开,这时候北方突然喊他问到:“小二哥可还记得我?”

这次他没有直接问我是谁,从何而来,该往何处而去。

而是多了个心眼,委婉了一些,以免又被人当成失心疯。

入了这红尘,难免落了这俗世。

店小二愣了一下,有些尴尬的说道:“不好意思客官,恕我记性不好,未曾记的住您。”

店小二不敢撒谎,只能带着歉意赔笑,心中担心这位客官会有心刁难。

为下人者,总是这般无奈。

北方失望的摇摇头,便不再理他,看着桌上的美食,转眼就忘了这事,自顾吃起来。

见这位客官久久没有下文,店小二自已问道:“客官您有何吩咐?”

“嗯,没事,我就随口问问。”

北方含糊的答了一句,店小二见他注意力全在酒菜上,也没多想,转身离开去招呼其他的客人去了。

饭菜清香可口,这算是北方来清醒过来的吃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顿饭。

感觉很是美味,十分的享受,酒足饭饱之后,坐在那里休息了一会儿。

转头看到外面热闹,起身就往外走,想趁着天亮在四处多走走。

“客官,您吃好了。”

下楼店小二看到急忙过来招呼。

北方也客气的点头笑了笑,然后径直从旁边走过,一直往大门口而去。

店小二愣了一下,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直到他快要跨出大门时,这才反应过来。

追上去忙喊了一声:“客官请留步。”

“何事?”

“客官,您还没给钱呢。”

“给钱,给什么钱?”

北方开口问了一句,但是很快脑中便有了钱的记忆。

这世间没有白吃的道理,公平交易,各取所需,倒也十分有理。

他这边想着,一旁店小二脸上却精彩起来。

若是满脸横肉的恶汉或者衣着破旧穷酸之人,此时他恐怕已经认为他这是准备吃霸王餐了。

但北方文质彬彬,气度不凡,衣着也是非富即贵,怎么看也不像吃霸王餐的或者付不起钱。

可为何如此说话。

想到之前他的问话自已没能答出来,难道是诚心刁难自已,这时他可是有些急了。

也不敢发怒,小心的继续说道:“就是您吃的酒菜钱,抹去零头,一共十两纹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