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气话,你不必当真。”

花道子安慰一句,难怪他之前出手只是划破了那些黑衣人的衣服,而没弄伤他们。

原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真不知道他这种情况怎么有胆子来逞英雄。

江湖中人,竟然还有人怕见血。

他看着王善,也不知道该夸他心善还是说他怯懦。

王善苦笑,也很苦恼。

他父亲告诉他如果自已改不掉这毛病,就永远不要回家。

虽说是气话,永远不可能,但一两年内自已估计是回不去了。

他现在是有家不能回,又不知道能去哪里。

出来得盘缠也被自已用得差不多了,这入冬了,自已真的是有些无处容身的地步。

“既然你无处可去,正好我们这酒馆缺个厨子,不如你就留下来吧”

花道子想起正事,这不刚刚好,赶紧提了出来。

王善一听,似乎也不错,虽然怕血不敢杀生,但其实他是非常喜欢做厨子的。

他也早就想找个酒楼饭馆做厨子来谋生,结果别人一听他怕见血,没有一个掌柜愿意雇佣他。

不过很快他猜测这可能只是他们软禁自已的借口。

自已听到了他们的秘密,他们是不可能放自已离开的,心里又有些抗拒。

“可是我怕血不杀生,做不了荤菜。”

“没关系,杀生放血的事情交给他就好了,他在行,也喜欢,你只管做菜就行了。”

花道子随手指着冷寒说道,冷寒啪的一下手放在了剑上。

冷眼直视,气的差点忍不住又要拔剑相向。

他剑下亡魂虽多,但从无冤死之人,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花道子毫不在意,倒是王善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尴尬的笑着。

不过心想这似乎是个办法。

他不是不会做荤菜,以前也都是别人帮他将肉食清洗干净之后,然后在由自已动刀烹饪。

只是让堂堂冷剑仙给自已打下手,让他心中有些忐忑。

“这,这,这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这我说了算。”

冷寒知道花道子那张碎嘴,就是故意气他。

所以也并非真的生气,懒得理他,算是默认了。

“那就这样吧。”

还能怎样,跑又跑不掉,留在这里也不失一个去处。

其实他心里已经愿意留下来了,就这样半推半就得答应了。

“好嘞,后面有房,一会儿让北方带你去收拾一下,今晚就住下来。”

花道子心情大好,自已终于可以从厨房退下来了。

不用继续做饭,主要不用继续受某人的气了。

“一会让我带他过去,那这些人怎么办?”

北方来指了指外面,那些黑衣人被冻在那里,就像一个个冰雕一样。

总不能一直放在那里不管,大晚上,看起来有些阴森恐怖。

花道子起身,过去围着几个人黑衣人转了一圈。

“这个我认识,之前随县令来过,是县衙的捕头。

其他人看打扮估计也就是附近的山匪强盗之流,把他们交给县衙就行了。

一会儿我去一趟,正好我和那县令还有点事要谈。”

“多事。”

冷寒顶了一句,给他来说扔到外面湖里就行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江湖打斗,一般很少会去牵扯官府,看没什么事情了,他起身回房了。

“那就交给你了,我带他去后面收拾房子。”

北方说着开始整理桌上的碗筷,王善也立刻动手帮忙。

最后拿着碗筷背起自已的小木箱,跟着北方去了后面。

他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心里已经对自已的住处还有厨房有些期待了。

酒馆里就剩下了花道子一个人,显得有些冷清。

花道子也不再是那玩世不恭嬉笑的表情,抬头看了看楼上,颇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抬起手,刚才明明已经将北方来的长生令还给了他。

可是此刻他手中却还有一块一模一样的长生令。

“长生啊,长生,长生真的有那么好吗?”

他叹息一声,收起长生令,转身走出酒馆,挥手将门关上。

又看了一眼那冻在原地的余四海。

“可惜了。”

大道无情,红尘多难,长生路上又多了一位冤魂。

很多人不是无缘问道,而是早早死于非命。

他再次叹息一声,结一法印,背后青藤木剑颤动出鞘,随后直接御剑而去。

……

第二天清晨,天刚亮起,人们懒散的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新的一天。

街道上,陆陆续续有了行人,但却不多,依旧十分的安静。

但是随着县衙一众衙役出门,便很快唤醒了这还未睡醒的清水城。

他们四处奔走,一路敲锣打鼓,手里拿着一张张县令连夜写好的告示,四处张贴。

两个捕快正在张贴告示,周围立刻聚集过来许多人。

他们大多不识字,有人认识其中一个捕快,立刻喊到:“王哥,这告示上写的什么?”

捕快回头看了看众人,随即说到:“县令设计将黑水寨一众人头目昨晚骗到了清水城。

于昨夜已经全部拿下,就地正法,他们的尸体此刻就悬挂在城门上示众。”

“而且县令这两天还会立刻发兵,彻底剿灭群龙无首的黑水寨,以后大家就再也不要担心被黑水寨打劫了。”

黑水寨盘踞在清水江已久,为害乡里,做下诸多恶行。

很多人都受过他们的迫害,众人一听都是甚是高兴。

尤其是那些商贾富人,沿江运货再也不怕被打劫了。

众人热热闹闹的又涌向城墙边上看人热闹。

外面很热闹,忘忧酒馆却依旧很安静,就好像什么事情也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此刻他们正在坐在大堂期待新厨子的第一顿饭菜。

就连老板娘也早早坐在桌前等着,王家御厨出身,这做菜的本事远比武功强多了。

很快饭菜做好,北方和花道子负责端菜递盘子,而冷寒则坐在一旁没动。

他之前按照王善的要求处理那些带血的肉食,出过力自然没人说什么。

很快饭菜上桌,大大小小十多个盘子,几人拼凑了两张桌子才放下。

饭菜色泽鲜美,造型精致,色香味俱全,光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吞口水。

花道子心中感慨,真不愧是御厨后人。

同样的锅,同样的食材,同样的调味料,然而只是换了一个人,做出来的饭菜却是有着天壤之别。

他在伙食房呆了一年,自以为做菜还可以,就连那里原本的大厨也都说他有天赋。

可是现在才知道,自已和真正的大厨根本没法比,看来他们这次是真的有口福了。

几个人看了看,便立刻动筷子了,果然入口也是极其的美味。

几个人都没有什么心情说笑,只顾着低头吃饭,就连老板娘都吃了好多。

一顿饭每个人都吃的饱饱的,懒散的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看着桌上的空盘子,刚刚吃完,然而却都在惦记着下一顿。

王善有些青涩的笑着,虽然他们没有说太多,但是这空空的盘子,还有他们脸上满足的表情,就是对他最好的夸赞。

一顿美味和谐的饭菜之后,王善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也让他正式融入了这酒馆之中。

晚饭又是好一大桌,而且还和白天几乎不重样。

众人又是大吃一顿,最后都一脸满足的撑着肚子,早早的睡去了。

已是三更时分,四下无人,一个黑影犹如鬼魅,轻飘飘落在湖边,然后朝着湖心岛看了看。

他一步跨出,再次落下,人已经在小岛断桥之上,驻足望了望,刚准备上岸,突然一道剑气迎面急速而来。

他面色一变,身体急退,一个漂亮的后翻身略有些狼狈的躲开了剑气。

落地整个人随着惯性在光滑的湖面向后快速滑行。

等看到码头一衫白影出现,他便迅速转身,借力急速腾空飞起,毫不留恋。

飞快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冷寒站在渡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他发现了敌人,但并未追击。

因为他知道,这只是来打探消息的,惊走就可以了。

“来的真快。”

低头看了看这结冰的湖面,自已当初一时兴起,一剑封了这湖面。

使得这一湖寒冰留下了自已的剑意,于这黑夜倒成了自已的耳目,有什么风吹草动,便会第一时间察觉。

但这似乎还不够,从他知道长生令在酒馆时,他就知道,这不够。

修者逐仙,问道长生,大多数就是奔着这长生而去。

所以这长生令的诱惑,他清楚有多大。

武者不畏惧,但修者就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了。

甚至引出那些隐世高手,就连他们恐怕也都难以对付,所以那天他才会那样紧张。

但老板娘接下了这麻烦,他们自然也不惧,更不会转身离开。

“朋友,这几天就辛苦你了。”

他看着手中的剑,低声轻语。

宝剑有灵,以龙吟之声回应,随后嗖的一声出鞘而出,于夜空中飞舞一圈,随后又回转冷寒身边,来回盘旋。

似是有些不舍,好一会儿才冲天而起,然后猛的向下,一剑穿破冰层刺入河底。

插在河底,光华内敛,就像死去了一般,沉寂于湖底。

“你真舍得。”

他刚做完这一切,身后花道子便出现了,手里握着青藤。

“多少是个保障,有深蓝压阵,一般的小毛贼根本走不过这湖面。”

“多事之秋,多分保障确实也就多分安全。

你看我也没闲着,那片桃林,已经被我布下了青木迷幻剑阵,闯过了你这关,还有我这一关守着。”

冷寒回头看了看,知道他的意思,就是自已比他厉害一些。

不过他没什么心情与他计较,沉默不语。

“你们两个在这做什么?”

两人回头,却看到北方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我听到你们两个出去了,就跟着也出来了。”

两个人相互看了看,沉默不语。

身处暴风雨中心的他,身上看不出一点紧张与担心,倒是他们焦躁不安。

有时候无知真的是件幸福的事情。

“没什么,吃太多睡不着,出来吹吹风。”

“走吧,风大,回去了。”

三个人一起往回走,北方走在最后面,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夜。他不是傻子,多少意识到了一些。

但记忆全失的他也只能随波逐流,看看这上天究竟给自已安排了怎样的命运。

酒馆楼上,老板娘也依旧没睡,回头看了看挂在墙上,那把已经几十年没有动过的血色大剑。

沉寂多年,这次恐怕又要出鞘了。

它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目光,泛起一阵红色,好像是在兴奋的等待着。

酒馆内,唯一真正熟睡的却只有心怀不安的王善,就像在自已家里一样,睡得特别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