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寒絮,飒飒满琼台,四野无杂色,天地同山白。

不见尽头的雪地万籁俱寂,天地寂然,松软的积雪层铺盖在大地,四面八方寂静得可怖,仅剩几只落在枯枝头停歇的寒鸦不止地哀鸣。

“嗡!”

静谧被如同水流似的声响打破,来人乘着一叶小舟,身前还有一小炉沸水,面容模糊不清,依稀可见正品尝着热气腾腾的茶水。

沿着一条虚幻的河流行舟,神秘且朦胧,逆流而上,看不清周边的景象,那片时空紊乱不堪,犹如无数雪花肆意飘落。

其身着紫黑的锦衣蟒袍,头戴紫金通天冠,满头如瀑的黑发垂在身后,额前散落几缕碎发,腰间一枚玉佩轻摆,晶莹剔透,古朴沉郁,无多余的点缀,衣袍一角随风翻飞,黑袍扯动,猎猎作响。

他拾起一只银纹面具扣上,周身环绕的景象明灭不定,扑朔迷离,道法皆在他的股掌之间,弹指间可令诸敌灰飞烟灭。威压仅无形外放,便已言出法随。

银纹面具人离开小舟,御空飞行,半身从光滑的空间镜面显现,直至后方的诸多景象完全消失。

真容被佩戴的银纹面具所遮掩,显得尤为神秘且不凡,虽未曾观到其正脸,但凭借云淡风轻的气度,宛若不染凡尘的天上谪仙,只手可摘日月星辰,来无影,去无踪。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银纹面具人率先打破寂静,只听得他不紧不慢地问道:“你还要往哪里逃?”

平淡的语气好似一潭幽深的古井,任凭何物坠井皆不起半分涟漪。

与其对峙是位的长相阴柔的青年,宽大的破旧青袍在寒风里上下翻飞,大片血渍表明他的境地不容乐观。

“就在此了结吧!”

阴柔青年置之一笑,随即露出雪白的牙齿,似乎受伤的人并非是他,对于生死存亡毫不在乎,眼神中的疯狂之意盎然,节节攀升,向死由生。

野兽在濒死的时候,不过是凶光毕露,做困兽之斗罢了。

然而他的神情更为丰富,凶狠,狡诈,快意,甚至通透一览无遗,怪哉!

阴柔青年仰天感叹道:“朝夕山好大的手笔!一路穷追不舍,上至九天,下至黄泉毫不为过,原本坐朝夕山的谪仙人,如今也下山追击欲要斩杀我,当真是看得起我这个小人物呀。”

他冷笑着,身后悄无声息的长出数条触须,并无实体,明面上如同杂乱无章的线条,画面错乱不堪,游离于失控边缘,徘徊不定,根本无法理解这种怪异的构成。

若非要强行理解,用肉眼观测,那便是尸山血海,鬼怪翻腾的凄厉惨象,一团团蠕动的肉块在此狂欢,满地的滑腻触须令人眼花缭乱,耳畔时不时就会传来莫名的低语,似乎远在天边却又近在咫尺,好一幅群魔乱舞的地狱景观,兴许那儿也不会有这么混乱。

但凡意志力稍差的人,魂魄即刻不堪重负,瞬间引起视觉的紊乱,听感的冲击,精神的污染,最后堕落为和青年一样的怪物,不可名状。

朝夕山主似乎早有所料,因此并不是很畏惧这样的诡异,特制的银纹面具不仅能够掩盖气息,还可以替其隔绝大部分的污染,留下一道道污水般的纹路在不断扩散。

他挥动左手迅速驱散错乱的污染,放任不管污染会侵入身躯,哪怕如他这般强大的修行者,倘若直面无形的诡异之物,遭到污染后处理起来也很麻烦,所以能尽可能的规避,以免节外生枝。

阴柔青年见状,不再出言,果断唤出一座大山迎战。

山间传来阵阵哀嚎尖叫,不寒而栗,还有无数冤魂在山头飘荡,面目狰狞,可怖至极,不同生灵的骨骸随处可见,森森的白骨铺满了山野,就好像被大雪封住了山体,实在不知用了什么鬼物炼成的法器,尤为诡异,一看此人为十恶不赦的邪修,难怪被一路追杀至此,无路可逃。

此山曰长眠,顾名思义,在山间的阴风永远的睡去。

阴柔青年的行踪飘忽不定,真身化作一阵阴风,藏匿于狂乱的山风中伺机而动。

他的真身早已不是血肉之躯,而是邪祟一样的无形之体,现在的阴柔青年徒有其表,尚不知是否存在最后的人性,面具下的双眼泛起白芒,破妄双瞳可窥破世间的规则本质,顺着朝夕山主的目光看去,阴柔青年形象十分骇人。

朝夕山主仅是窥探数息,顿时双目刺痛,解除瞳术,干脆闭上双眼,不再去以目而观,污染的源头不可直视。不过,他也找到了对方的真身所在之处,付出些所能承受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这次若是再大意放走阴柔青年,恐怕天下再无安宁之日,数不尽的界域都将受到牵连,此等诡异的污染流通起来,生灵涂炭是可预见的最终结果,整片寰宇将陷入无尽的寂灭,亦或变为失去意识的诡异物,想想就不寒而栗。

他一语道破阴柔青年的真名:“吕亦仁,你已沦为诡物,无药可救了,就让我来亲自送你上路。”

二人被笼罩在长眠山巨大的阴影下,犹如两只不起眼的小蝼蚁。

朝夕山主并不把阴柔青年的攻势当作一回事,双方的实力悬殊巨大,

况且作为世人称作邪祟的吕亦仁,冒天下之大不韪,被各路修行者追杀至此,历经大大小小不下百余场围剿,此刻,他不慌不忙地轻言道:“刀来!”

不知从何处传来尖锐的悲鸣,响彻长空,一柄长刀化作流光破空而来,狠狠地迎面撞击在大山上,震荡出数不清的残影,不断幻灭。

“咚!”

沉重无比的大山居然被砸至数千丈外,掀起的气浪往周围极速扩张,层层叠叠,大地龟裂,凸起化作一座座拔起而起的山丘,瞬息万变,平地转眼变丘陵。

厚厚的积雪眨眼间被轰然震碎,挥之一空,朝着四面八方无秩地乱溅飞射,俨然一幅杂乱无章之相,很快融作千百股清流不断蔓延,化为成百上千条小溪和泉水流淌。

两个人打得天崩地裂,石破天惊,凭借一己之力改天换地。

人未动,刀已至。

纵观其此刀宛如禾苗,三尺有余,光滑的刀壁泛着寒芒,令人不禁胆寒,宛若坠身于堆满万年寒冰的冰窖,握在他手中有着斩开山河的气势,稍有不慎就会斩断天地。

“噌噌噌!”

这柄通体样式为横刀的利器,发出阵阵锵锵的金属声,修长的刀身剧烈的颤动,对鲜血有着强烈的渴望,刀出,饮血而归。

此刀已通灵,刀灵御器,战力暴涨,仙元似水缠绕于刀,淡芒环绕,形成锋利的罡气,覆盖整个刀体,嗡鸣不止,锵锵作响。

一道长长的沟壑横在大地,犹如天堑横跨二人之间,地底深处的巨岩裸露出来,石体有一道光滑的切痕,残留的刀罡在紊乱地旋转。

“嚯!”

位于劣势的吕亦仁拔地而起,毫无预兆地朝上暴射而去。

“无双刀罡!”

朝夕山主轻言道,听不出喜怒,无法猜测银纹面具下的表情,双手始终背负于身后,手中古朴的长刀脱手而出,敛作一缕寒光飞至半空,纵横天地间,转而遁入虚空,完全捕捉不到其轨迹,犹如凭空消失了一样。

漫天的刀罡凝成实体状,仿佛是千万把锋利的刀刃环绕,此罡一出,天地为之寂静,毕竟天色都改变了,远观气象紊乱,上空的云层都被绞碎。

“这即是无双刀罡吗?”

吕亦仁瞳孔收缩震动,很明显,他对朝夕山主的术式有所耳闻,听说过此招的赫赫威名,但从未真正见识与领教过此式,眼疾手快地抬起长眠山前抵挡,现在就算想要退避开恐也晚矣,这刀罡甚至比剑气还要恐怖许多。

他曾观过锋利且快的剑气,也见过沉稳扎实的刀罡,但从未领教这样二者兼具的神通,不,都不能称之为二者兼具,这可谓是集百家之长的刀罡。

隐隐能看出刀,剑,棍,矛,枪,戟,斧,鞭,拳,甚至盾和弓的影子,滴水不漏,可守可攻。

“叮”

只见吕亦仁抛出这座大山后,他的整个身形就消失在这方天地,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古朴的大山在浑厚且庞大的刀罡游弋。

忽然,长眠山的山体光芒大盛,势头暴涨,朝夕山主顿时会意,吕亦仁将绝大部分法力,统统倒灌长眠山,看其架势欲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寄望能够破而后立,扭转逐渐颓败的局势。

因为刀罡在杀伐的同时,也起到了封禁的作用,面对这样的绝世凶邪,光靠斩杀是极其难的,

所以无双刀罡几乎没有弱点,击穿最坚固的堡垒往往在内部,只能躲闪暂避锋芒,然后逐渐削弱刀意的核心。或者待刀罡维持不住,自行散去,毕竟刀罡的消耗是无比的庞大,也就是朝夕山主者这等强者能够完美驾驭。

不过,朝夕山主何许人也?

一副淡然自若,古井无波的样子,仿佛在自家后院里闲庭阔步,对于谪仙人的朝夕山主来说,破解化招并算不得什么天大的难事。

他见过得法术神通千奇百怪,无论什么变式路数的都有,然而最后皆可一力破之。

一力降十会,可非戏言。

况且,到了他这种天上仙人的境界,言出法随,心随意转,寻常法术神通难以接近周身半步,更不要说伤到朝夕山主分毫。

故此,他挥动刀罡强势地将大山压制住,这一举动让大山顿时寸步不前,可是还未找寻出吕亦仁的踪迹,仿佛就此人间蒸发。难寻踪迹。

却清晰地感知到周身微小的波动,可以说这片天地俨然化作属于他的领域,一花一草的动静皆难以逃脱他的掌控。

他立于原地不动,以静制动,嘴角微扬,轻言道:“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