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留牛村六
“你是谁。”沈初霖开口道。
些许灵气沿着女子的脖子进入她的身体，沈初霖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的身体渐渐凝实下来。
“唔……”灰裙女子说不出话，只能从喉咙中挤出声音。她的目光焦急，但一把剑架在她的脖子上，这让她不敢有一点动作。
兰忆跟了过来，好奇地看着灰裙女子。
好一会儿后，身后传来奔忙的脚步声，一个颤抖着的声音传来:“小秋，是你吗，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一出，后面陆陆续续地跟过来的都朝女子看过去，一些人面露惊讶，另一些人则是震惊。
“小秋，你回来了……”
一个中年男人跌跌撞撞地推开面前的人，走上前去。
小秋看着这熟悉但又明显苍老了许多的面容，一滴血泪流了下来。
沈初霖皱眉，她将剑收回，然后说道:“别哭了，现在的你已经够虚弱了，再哭下去可别把自己给哭没了。”
中年男人一听到沈初霖的话，急忙说道:“小秋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他往前几步靠近小秋，伸出手想帮她把眼泪擦去，可是他的手却径直传了过去。
他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好久都没回过神。
……
“说说吧，你这么久都不去投胎的原因。”
小秋捏着衣角，小声地说道:“我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投胎，也没有无常来带我去。”
沈初霖点点头:“你死的时候是有什么特别大的执念吗？”
“执念。”小秋想了一下道，“我跌下山崖的时候就想着回到村子里。”
沈初霖打量着她，鬼气森森但干净透彻，看来她这二十多年来并没有做过什么害人的事。而且死的时候想回家看看也不是个多大的事，鬼差带她回地府之前完全就可以去一趟。
这大抵是鬼差把她给搞忘了。
沈初霖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之前说你这些年一直都待在村子外，就时不时地进来看看，那么你见过一个长着鹿角，穿着白衣的人吗？”
“见过。”小秋没有一丝犹豫地回答，“就在最近的这几个月，我看他似乎已经丧失了理智，还老是想到村子里来，我怕他惹出些什么事，就一直把他拦在外面。”
“但是这两天村子里每家人都新贴了镇宅符，我根本就靠近不了，所以今天就让他跑了进来。”
“而且他今天似乎是恢复了意识，专门绕开了我。”
“就算他没有绕开你，你也拦不住他。”沈初霖打量着小秋，她现在都已经凝聚不成实体，多年来就靠着逢年过节的香火积攒下了些许修为，
“身为恶灵但却不怕镇宅符。”沈初霖抓住小秋话中的一道线索喃喃自语道。
“镇宅符只对一部分特殊的恶灵不起作用。”兰忆突然说道，“那就是先天灵物，先天灵物于人间修行，积攒功德最终得道成仙。但若半道惨死，受天道怜悯可手刃仇人，此后灵魄消散，全身修为散去滋养一方生灵，以供下一个先天灵物孕育而成。”
“这恶灵头生鹿角，而据我所知，此世间唯有一个鹿形的先天灵物，三百年前在庆南郡现身。三年大旱，百姓被迫逃亡离开，他向天祈雨，最终天降甘霖，从那以后他就被世人尊称为鹿仙，现在庆南郡都还有为他修缮的鹿仙庙。”
“他最近一直想到村子里来，难道……”兰忆并未把话说完，但在场的众人都明白她没说完的到底是什么。
难道杀死他让他变成这个样子的人就在这村子里，可是这一群肉体凡胎的村民又怎么可能能够杀死一个修炼百年乃至千年的灵物呢。
沈初霖想起了村尾的老婆婆说的话，不仅是大多数心灵澄澈的小孩子能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将死的老人也能看到一些。
她说那头鹿被带回来的时候已经受了很重的伤，那么这些毫不知情的村民可能就是补刀的凶手了。
那天去问到的怪事大多数都是被人臆想出来的，沈初霖原本也认为这只是老婆婆做的一个梦，但如今看来她的大限将至了。
小秋坐在一旁有些不安地捏着衣角，刚才沈初霖给了她一块有助于凝魂的玉佩，这才让她能够安稳地坐在这里。
“想去看看你祖母吗？”沈初霖开口问道，小秋抬头看着她，二人的视线对上，一阵凉意沿着小秋的脊背往上窜，但这凉意又很快就散去了，她高兴地说:“真的吗？”
“当然可以，你既然都已经被其他村民看见了，那再多一个也没什么关系。”沈初霖揉了揉眉头，刚睡下没多久就爬起来折腾了一晚上，她现在感觉异常地疲惫。
小秋立马就想往外走，但被沈初霖叫住了:“你等天亮了再去吧，现在过去也只有在外面干等着。”
沈初霖递给她一颗拇指大的珠子，说道:“你把这个拿去，它可以让你避免受到阳光的侵蚀。”
小秋伸出手接住，口中不住地道谢。
小秋的动作停了下来，慢慢地走回来坐下，她现在很兴奋，往常她就只有站在一旁，看着祖母拿出她寄回来的信和小时候的衣服在窗边坐一下午。
现在好了，她终于可以和祖母相见。
天亮以后，小秋估计着祖母起来的时间，向沈初霖再次道谢后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越靠近村边的土屋，小秋心中的激动就渐渐褪去，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紧张，她感觉自己早已冰凉的胸膛里又重新暖和起来，其中仿佛有着敲击耳膜的噗通心跳声。
一个矮小的身影从开着的门后走出来，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沾湿了眼眶，小秋颤抖着喊了一声:“祖母，我回来了。”
端着撮箕的老人的听觉已经变得非常不好了，但是她却清楚地听见了这个熟悉的声音。
她送走了自己的家人、丈夫、儿女，最后是自己的孙女。每一个人都浓墨重彩地来到她的生命中，可最后都先一步她而去，徒留她一个人在冰冷的夜晚里孤身回忆。
“小秋。”她把撮箕放在地上，然后迎上前来，“小秋你终于回来了，快让祖母看看你。”
小秋跑上前把老人抱住，老人在她身上摸了摸:“哎呀，怎么瘦了这么多，快快我们进去，等会儿祖母给你杀只鸡补补身子，我的小秋在外面受苦了啊。”
小秋将泪意憋了回去，她知道祖母已经分不清时间了，祖母这是把现在当成了她出村去挣钱的那一年了。
“嗯，祖母我们进去吧，我扶着你。”
“不用不用，我身子骨硬朗得很，我的病也已经好全了，不用扶，我可以自己走，你去屋里看看我给你编的小鸟，你小的时候可喜欢了啊……”
屋外的老核桃树被风一吹，撒下一片落叶，枯黄的叶子铺了满地，随风翻卷着飘向四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