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林雨歇冷冷道。

重明微微一笑,招呼二人围坐在树墩子边,那树的横切面仿佛玉石一般,内里是流光的浓稠液体。

“既然妖族要造反,我只能给他们这个机会,况且他们带回了亚族,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重明手一挥,树墩子上出现了一盘热气腾腾的茶。

“妖族跟雾济达成了某种合作,恐怕是答应让亚重回天界,以及雾济重回元老位置吧?”

“Bingo!你们猜他们下一步会不会开始针对人族神使呢?”

林雨歇皱着眉,他不喜欢这种没有意义的权谋争斗,你来我往,难不成三个种族要停牌一个遍才能彼此放过吗?

“当年为什么要屠杀亚?!”花溪怒视着重明,“虽然今天你也有被冤枉的成分,但亚被屠族,跟你脱不开干系!”

重明眸子沉了沉,说:“亚被屠族,确实跟我有关,但我不后悔。”

“你……”花溪大口喘着气,狠狠凝视着重明,仿佛要把重明生挖出一个洞来。

“等我的事了了,你只管将我的命拿去。”重明淡然一笑。

“你的事?你的什么事,还要重回天府当天帝吗?”花溪讥讽道。

“是,也不是,你刚才不是问,为什么我要带走林雨歇吗?”

花溪没接话,只等着重明自已回答。

“因为他是特殊的,我要带在身边。”

“你还说不是情郎?!”花溪翻了个大白眼,一阵作呕。

“自公考以来,林雨歇带着那破枪一路披荆斩棘,早已引起注意,后面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盯紧,直到他真正的目的暴露出来,到时恐怕连目标都没看到,便会灰飞烟灭啊。”

“你什么意思?”花溪眼神一眯。

“你……什么意思?”林雨歇眼眸沉静如水,虽然天帝之前提过,但又未明说,他认为自已掩饰的极好。

“林雨歇,我帮你许多次,是因为你我目标相同,你于我而言,有利用价值。”重明扫了一眼林雨歇。

“什么叫,目标相同?”林雨歇眸子一冷。

重明淡淡一笑,知道他恐怕是不相信自已,于是干脆点破道:“谢文裕,你不是早就知道他是谁了吗?”

一瞬间,一股怒意从胸腔锣鼓喧天的腾升起来,林雨歇捏紧拳头。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不难猜啊,不然,一个小小愿管,功德早就补完了,依然天天勤学苦练,何至于此?我因瑶瑶注意到了你,再看你在地府的表现,再结合那个人拼命隐藏的行踪,不难猜。”

两人都没再开口,花溪瞪着大眼睛看过来看过去,试图解析,试图询问,最终决定还是也不开口的好。

“还有谁知道?”林雨歇冷冷道。

“恐怕只有我,自从我发现你我目标相同以后,我便有意帮你隐瞒你的一切,纵然是那个人,也看不到你真正的生平,你是不是要感谢我。”

林雨歇死死凝视着重明,重明淡然的看着林雨歇。

“所以,我该怎么杀掉他?”

“你要从此刻开始,一刻不停的修炼,还要去准备一些必备的东西。”

“所以你为什么要他死?”

“因为……”重明想了一会,苦笑道:“因为他与先帝之死有关。”

“谁?!你们说的是谁?!”花溪拍案而起。

“不止他,还有盘海,都与先帝之死有关!”重明微微颤抖,似是从牙缝中挤出的话。

“‘他’是谁?你们快说呀!”花溪不耐烦的叫嚷道。

“是……乾安。”林雨歇语气很轻,眼神却彻底冷了下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谢文裕就是乾安的?”花溪皱眉,这么久竟从未听林雨歇说起过。

在林雨歇误杀了一个死神后,同组的愿管早就跑的没了影,他的灵魂无人收,便在凡间游荡。

他看着那些官兵们将自已的尸体,和其他许多尸体一起烧了,随后列阵,在小胡子的带领下高喊着:

“逆天而行,倒转天罡!”

“洋洋热血,振国兴邦!”

说完,他们纷纷从靴子里掏出一把手臂长寒光四射的匕首来,想也没想便整齐划一的一刀扎进左大腿内侧,鲜红的血液从银鳞甲下倾泻而出,很快染红了他们脚下的地。

这时林雨歇才看到,他们脚下并不是普通的地,而是一块不知如何浇筑而成的极大极大的石板,石板上的凹槽似是什么图案,那些血液流进凹槽中,图案愈发明显。

“铛!”最前面,小胡子拿着一个鼓槌,狠狠敲了下身后的巨锣,朗声道:“戌时到!”

将士们齐刷刷举起匕首,齐刷刷一刀扎进右大腿内侧,他们下刀干脆利落,仿佛牵线木偶般毫无感情和痛觉。

血倾如瀑。

“铛!”

“亥时到!”小胡子朗声道。

林雨歇眉头一皱,这不过顷刻间的事,怎么时辰过的这么快?

小胡子话音落下,将士们又齐刷刷的在左臂内侧扎了一刀,他们每个人都神情坚毅的样子,难以想象是怎样的信念。

“铛!”一刀下去,锣声响起。

“子时到!”小胡子朗声道。

林雨歇皱着眉,此时左胳膊已经受伤,下一刀还会捅向右胳膊吗?

将士们高高举起匕首,抬头望向天空,随后一刀抹向自已的脖子,一个又一个,宛如血注的喷泉一般,随后一个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林雨歇倒抽一口冷气。

石板凹槽里的血已满,在寒夜里腾升着热气。

“铛!”冷不丁一声锣响,吓了林雨歇一跳。

“丑时到!万物生!”小胡子朗声道,此时也不知他在说给谁听。

一片瘦小的雪花飘落下来,紧接着是无数片雪花,小胡子就那么静静看着,看了很久很久,看到脖子都酸痛了,这才低下头来,低头的瞬间,有一丝疑惑染在脸上。

又过了很久,雪花已经浅浅盖住将士们尸体时,小胡子两腿酸麻不忍,一屁股坐在地上。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雪。

林雨歇忽然发现凹槽里的血浅了一些,不是因为被雪侵染,而是似乎流向了什么地方。

他一面观察,一面向流动的方向跑去,忽然发现辎重营外的路边下水槽内,竟也是这样的石板!

血液流动的速度太快,林雨歇着急的跑了起来,他隐隐觉得,只要追上这些血,便能找到谢文裕!

忽然,他撞到了什么东西上,定睛看去,不知何时路边出现了一个完全透明的楼梯,摸起来似乎是水晶的,看起来轻薄却足够结实。林雨歇没有多想,几步蹬了上去,来到一块透明的平台上,在这里他看的很高,没跑几步,便发现了群山环绕的中间,有一阵不同寻常,极浓的烟雾,渐渐的,那烟雾中出现一个人形,随后人形越来越具体,竟是谢文裕!

林雨歇拳头一紧,奔袭过去,却被一只极其白嫩的手拍了脸,拦了下来。

只见他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书桌,书桌后面坐着一个衣着打扮非常奇怪的女人,她正对着一块林雨歇看不懂的镜子,敲敲打打。

“你是什么人?怎么到这?”

女人眉毛一挑。

“你又是何人?”林雨歇眼神依然锁定在谢文裕的方向。

“你不是飞升的?”女人眼珠一转,快速上下打量着林雨歇。

林雨歇无心回答,又向谢文裕冲去,却被女人一个套索捆在原地。

“竟是个孤魂野鬼,地府办事越来越不牢靠了!”

女人一面骂着,一面在镜子前的小台子噼里啪啦打了些什么,随着她手指飞动,镜子里也跟着节奏出现了许多字。

“放开我,我要去找他!”林雨歇恶狠狠的挣扎着,但那绳索似是可以吞噬力量一般,捆的他动弹不得。

“谁?”女人狐疑着扭头看向谢文裕的方向,随后扭头回来翻了个大白眼,骂道:“你以为你是谁?!乾安元老也是你能打招呼的?滚吧你!”

随后女人一个弹指,林雨歇只觉脚下一空,瞬间坠落在地,不疼,竟然不疼!

林雨歇赶紧跳起来,凭着记忆重新回到那透明楼梯所在处,可是找了半天,依然不见那楼梯。

“你叫林雨歇?”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