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没多久,陆陆续续围拢过来七八个兵,看他们相互之间熟络的样子似乎都是我这个班的。

“柱子,小东子和大牛呢?”孙班长问一个豹头环眼,一脸凶相的战士。

“炸死球了,就在火车道旁边,瓜娃子不知道往树林里跑,一个劲往火车肚皮下头钻,才跑到车厢旁边就被炸倒了。”那个叫柱子的战士大大咧咧的回答道。

孙班长点点头,再次用眼光扫视了一下众人,然后起身就走,头也没回的撂下一句话:“所有人原地休息,等老子去问问长官有啥子命令。”

这么冷漠吗?看着这一切,我不禁有点心惊肉跳,就一句死球了就完了吗?没有哭泣,没有哀悼,没有悲伤,就像是别人家死了一条狗一样,我的天哪,这也太可怕了,看来必须逃跑才是正确的决定啊。

“木头,听说你个龟儿子被炸傻了?”那个叫柱子的人忽然笑着问我。

……

“好像是炸傻了,炸的谁都不认识了”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战士说。

“还记得我是谁不?”柱子又哈哈笑着问我道。

“记……记不起来了”我摇摇头支支吾吾的说。

“哈哈……真的炸傻了,不过还好,活着就行,以后管我叫老爹就可以啦”柱子夸张的笑着说。

“扯淡吧,你还敢占老子便宜,小心老子一刀劈了你!”旁边一个正在擦拭大刀的战士停下手中的动作,恶狠狠的瞪着柱子说,然后回头对我说:“木头,你一直叫我大哥,你还记得我吗?”

看着这个浓眉大眼的战士,我再次迷茫摇了摇头,他笑了笑说:“我叫吴青,平时咱俩关系最好,你还记得不?”

我仔细搜索了一下记忆,确定了这具我穿越过来附着的身体没给我留下任何的记忆,于是我笑了笑,叫了声“吴大哥”。

“别听这个和尚瞎说,他龟儿骗你的,他最爱欺负你啦……”柱子夸张的哈哈大笑着说。

“和尚?”我迷惑的看着吴青。

“去少林寺当了几天和尚,所以他们都这样叫我,唉!小鬼子打过来,就不当了,回到家赶上川军招兵,说出川打小鬼子,我就报名了!”吴青无奈的说,话语中还有一丝的悲凉。

顿了一会儿,吴青指了指柱子说:“这是柱子,一身的蛮力气,跟头大笨牛似得!”说完也不顾柱子杀人般的眼神,指着那个小战士说:“这是刘幺娃,才14岁,还是个细娃崽子呢,孤儿,被班长从路边捡回来的!”幺娃对着我嘿嘿的笑了笑。

“那边那个不爱说话的是小广元,羌族人,猎户出身,一手好枪法,这不,全班唯一一把中正式,班长给他了”吴青指着一个靠着树擦枪的战士说。

“我叫李三娃”

“我叫赵全”

……

班里的其它战士不等吴青介绍,也主动报了自己的名字。

我看着一脸平静的他们,似乎他们刚刚没有经历那一场轰炸似的,心中莫名的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收拾一下装备,准备出发了!”这时候,孙班长回来了,他走到我们面前继续说:“火车已经炸坏,咱们坐不了了,长官说了,三天之内无论如何必须赶到阳泉,娘子关的陕军顶不住了,哭着闹着要老子们川军去救命呢……”

“哈哈……他们会打个屁的仗?还是要老子去教教他们怎么打仗!让他们看看老子们是怎么打小东洋的。”柱子哈哈大笑着说。

没过多久,随着命令的下达,部队走出树林开始集合,然后排着并不整齐的队伍,沿着铁路线开始行军。

十月底的山西,已经进入了初冬,西北风迎面撞过来,感觉身上这薄薄的单衣都被撞碎了一般,热量被寒风从残破的单衣下裹着的身体中一丝丝的抽走,我打着哆嗦抬头看了看阴暗的天空,心中祈祷着,老天爷啊,现在可千万不要下雪,这要是下雪了可是要冻死人的。

枯燥的行军中,我无聊的前后观察了一下这支长长的队伍,估计有四五千人的样子,装备简陋到令人沮丧,没看到一门炮,大多数战士背着步枪,没有枪的战士,背后斜跨着一柄大刀,刀柄上缠绕着殷红的布条随着寒风飘飞,几乎每个人腰里都别着几枚手榴弹,背后背着一个大草帽,脚上蹬着草鞋,身上穿着单衣,在这初冬的寒风中,战士们都在瑟瑟发抖,我还看到很多的人背上还背着一只竹竿,仔细一看才看清楚,原来是一杆烟枪,难怪大家把川军叫做“双枪军”啊……

我实在冷的肝颤,于是凑到吴青旁边问:“吴大哥,这都冬天了,长官怎么也不发件厚点的衣服穿啊?”

“被骗了呗”吴青无奈的摇摇头说:“出川的时候,南京的委员长说让我们到西安换装,全套的中央军装备,结果到了西安,连火车都不让我们下,说让我们直接到太原,归属二战区指挥,二战区的阎长官会给我们发全套的装备,结果到了太原,阎长官说军情紧急,来不及换装了,先到娘子关再说,哪个晓得到了娘子关能不能给我们换装哟。”

我无语了,看来川军出了川,到别人的地盘不好受啊。唉——我暗自叹息了一声,没办法,谁叫咱穿越到了川军身上呢,穿到中央军多好啊,装备那个齐全啊……

想了想我又问道:“吴大哥,他们为啥叫我木头?”

“你不是叫晓松吗?小松树不就是木头吗?而且还姓林,两个木呢!”吴青笑着说。

好吧,这尼玛真会联想,我这么聪明伶俐的人居然穿越过来就成了“木头”……

我正冷的心慌,胡思乱想的时候,天上忽然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敌机来啦!”,队伍顿时陷入混乱,士兵们蜂拥着向山脚下的树林跑去。

我的反应也不慢,刚听见天上隆隆的声音就撒开两条腿,用比我上学参加运动会时跑百米还要快的速度,玩儿命的往树林里跑,开玩笑,小命很重要,小鬼子的飞机扔下来的炸弹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刚来到这个世界就亲眼看到一个被炸成零件,死在我眼前的兵,我可不想最后被炸成那个样子。

我跑进树林深处,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下面,只听到后面铁路旁边轰轰的爆炸声再度响起,飞机呼啸而过的声音夹杂着呼喊声,惨叫声……我趴在地上,从岩石后面探出头,铁路到山边的这一段开阔地上,到处是爆炸的火光和尘土,没来得及跑进树林的士兵被裹挟进了一片猛烈的爆炸之中……一个战士眼看就要跑进树林了,被敌机打出的机枪子弹拦腰打成了两节,没了下半身的身体还在努力的往树林里爬……一个战士搀扶着另一个战士一瘸一拐的往树林里跑着,一枚炸弹落在了他的身旁,两个人一起被炸飞了起来,然后支零破碎的散落在地……

半小时之后,敌机飞走了,留下了一片狼藉和满地破碎,火焰,鲜血,残破的尸体,散落的肢体,这些都表明我军再一次损失惨重。这时我才发现,我周围趴着好些人,全班的战士几乎都趴在我的身边。

“我说木头,你娃子反应真够快的”见我回头看,柱子大咧咧的冲着我说道。

“是啊,晓松哥,还好你反应快,我们都跟着你一路跑,这才没被炸到”幺娃也嘿嘿的傻笑着说。

“这搞个锤子……”孙班长无奈的看着面前残破的战场,悠悠的说:“这样下去,别说三天赶不到娘子关,就算到了也炸的剩不下几个人了,这仗还咋个打嘛。”

看着眼前惨烈的战场,听到孙班长无奈的抱怨,我忽然想到十几年后我们志愿军也是在没有空中优势的情况下和美军作战的,为啥志愿军就可以避开美军的飞机安全进军呢?不走大路,夜晚行军,分散行军,对,就是这样。

于是我对着孙班长说:“孙班长,我能不能提个建议?”

“啥子建议,说嘛”孙班长心不在焉的说,估计还在为眼前的问题困扰着。

“我们不要走铁路旁边的大路,沿着山脚下的树林走,这样敌机来了我们可以快速隐蔽,到了天黑再出来走大路,这样既可以快速行军,还可以躲避敌人的飞机,同时不要全军一起走,分成几部分,化整为零,这样敌机的目标很多,但是目标都不大,让敌机不好寻找合适的目标攻击,你看这样可以吗?”

这个时代的四川,近二十多年一直在打仗,军阀混战时几乎都没有什么空军,也没怎么经历过空袭,军官们还是习惯于在大路上白天行军,所以当我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后,孙班长想了一下,顿时眼前一亮,“对头,这个法子好,我去找连长说说。”然后拍拍我的肩膀哈哈大笑的说:“你小子不错嘛,被炸开窍了啊”说完起身就离开了。

很快,部队又再次开始行军,只不过这一次是按照我的建议,沿着山脚下的树林边行军,部队分也成几部分,我们727团作为前锋部队,部队按照1营、2营、团指、3营序列开进。我们营走在了全军的最前面,不过我想这次日军的飞机该炸不到我们了吧,反正再过两个小时天就黑了。

果然,在天黑前,我们成功的躲过了两波飞机的轰炸,因为这个我还被连长叫去表扬了一下。

我们连长叫邵先志,是一名性格豪爽的上尉军官,他用力拍着我的肩膀说“你个龟儿好样的,这点子我说给营长听,营长说给团长,团长说给旅长,旅长把咱们连好一顿夸,来,赏你两块大洋,给,拿着……”说着就在我手上拍上了两块银元,连长手劲很大,拍我肩膀的时候,我疼的直嘬牙花子,拍给我银元的时候,我感觉手都要给他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