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又到了周末。
星期六，早晨九点，林柠到了闻穆家的门口。
刚要抬手敲门，就听“咔嚓”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闻穆看着门前的林柠明显一愣。
林柠刚想开口解释。
闻穆似乎自己就找好了理由，倚在门框，懒懒散散道：“这是连一天不见就度日如年吗？”
林柠向上提了提自己手里拎的水果，让闻穆看见，不客气道：“对啊！再晚一天见你，它们的心就要烂了。”
闻穆：“……”
见林柠向上拎着水果的手，颤颤巍巍，闻穆将水果袋子从林柠手里接过来。
手里的水果被接走，林柠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然后看到闻穆穿着外套，一身装扮似是要外出，便问道：“你这是想去哪里？”
“商场，买点东西。”
听到要去商场，林柠也有了兴趣。
她上辈子因为腿的缘故，除了必要的外出，一直都是待在家里。
她觉得外面的人的眼睛总会有意无意看向自己的腿，知道自己是几根金属支撑起来的“怪物”。
没有双腿之后，她一直都是自卑、敏感、多疑的。
现在就算重新拥有双腿，她也总会做噩梦，每每从梦中惊醒。
那场雪夜是她挥不去的阴影。
商场那种热闹人多的场所，对林柠来说已经很陌生了，林柠便表示，“我也要去。”
闻穆将水果放到桌子上，锁上门，随意道：“去呗，逛逛又不花钱。”
林柠“嘻嘻”笑了一声，跟在闻穆身后下楼梯。
“逛个商场有这么开心吗？”闻穆在前面道。
“开心，除了学习外每一天都很开心。”
闻穆瞥了一眼林柠，然后道：“现在看来，你的这个心态很对得起你的分数。”
林柠：“……”你成绩好你了不起。
闻穆家小区对面就是一个刚建成不久的商场，两人没走几分钟便到了。
商场地上六层，地下三层，其中超市、餐厅、服装店、电影院等一应俱全。
两人在商场里逛了大约半个小时。
林柠双手空空，而闻穆两手拎满了各种袋子。
里面不乏有，衣服、鞋子、围巾，尤其让林柠惊讶的是，闻穆竟然买了一对金镯子。
“你这些是给谁买的？”
“一个长辈。”
“那这个长辈对你很好？”
“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那她——”
闻穆打断林柠的话，看向她，淡淡道：“你以后是要考公务员吗？”
林柠：“啊？”
“问题太多了，就跟人口普查一样。”
林柠一时无意，顺嘴说道：“人口普查，起码要把你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全都问一遍吧”
刚一说完话，林柠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低着头不敢看闻穆的脸色。
过了一会。
等听见闻穆那句，“没事。”“继续走吧！”林柠才敢抬脚继续向前走着。
林柠也不敢继续叽叽喳喳，像个鹌鹑一样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其间，林柠时不时悄悄地抬头看他，但因为身高差距，她只能看见闻穆那抿直的唇线和那坚毅的半张脸。
他在不高兴，林柠知道。
路过卫生间的时候，林柠进去，闻穆站在不远处的一个长椅边等着她。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真的是好遥远啊！”闻穆喃喃道。
闻穆正心烦意乱时，就听到一声惊呼声，而后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滚到自己脚边。
他微微低头看清是一个橘子，又向旁边看了一下，周围满是撒落的橘子，鲜亮的橙色在白色的地砖上尤其亮眼。
不远处，一个高耸着肚子的女子提着一个明显有破洞的袋子，很明显地上这些橘子都是她的。
女子想弯下腰，但是因为前面高耸的肚子，导致她连一点弯曲的动作都做不了，只能看着破了洞袋子连连叹气。
看到不远处怀孕的女子，闻穆想起小时候的一些往事。
闻山蹲下来，拉着闻穆的手，恳切道：“爸爸，唯一希望的就是我们闻穆做到善良和有爱心。”
闻山摸了摸闻穆的脑袋，“就是因为别人的善良和爱心，我们闻穆才能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闻穆的妈妈在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出门散步，被一个喝醉酒的男人骑车撞倒，当下便出了血。
好在，附近人很多，大家都赶过来帮忙。
当时，没有合适的运输工具，是一个老大爷将他家的门板拆下来，然后几个年轻人轮番抬着送往医院。
途中，有个年轻人的鞋子掉了，但还是一路坚持下来。
到了医院，那双脚早已经变得血肉模糊。
经过急救，闻穆来到了这个世界，但是闻穆的妈妈却因为失血过多离开了这个世界。
最后，只来得及看一眼这个她倾注了满心爱意的孩子。
闻穆听到爸爸跟自己讲述这件事情。
小小的他，握紧拳头，双眼含着泪，倔强道：“我们不应该去恨那个撞倒妈妈的人吗？”
闻山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轻声道：“这些仇恨爸爸一个人记得就可以，我们闻穆只需要记住那些温暖和善良就好。”
“做个善良的孩子是妈妈对你的期望。”
闻穆看着面前半头白发的爸爸，随后点了点头，承诺道：“爸爸，我会做到的。”
闻穆将手里提着的手袋放到长椅上，然后将围巾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到衣服的袋子里。
他拿着空出来的袋子，蹲下来，一个个将散落的橘子捡到袋子里面。
怀着孕的女人看到闻穆的行为，想要托着肚子走过来。
她刚刚想抬脚就被闻穆注意到，闻穆立马阻止，“别过来了，这边地有些滑。”
女人停下了脚步，看着闻穆，笑着道：“谢谢你了。”
闻穆淡淡“嗯”了一声表示回应，继续去捡散落的橘子。
不到两分钟，闻穆检查了周围一遍，没再发现其他橘子，走过去将橘子递给怀孕的女子。
“给。”
闻穆刚话落，怀着孕的女人便看见了转角过来的人，立马招手道：“老公，在这里。”
女子的老公，原本面无表情走着，看见老婆后立马也笑着招手回应。
恰好这时，林柠也从卫生间里出来，她正拿着纸巾擦着双手，抬眼注意到闻穆旁白站着一个孕妇，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快步走来。
林柠和女子的老公几乎是同时到了两人身边，然后又几乎同时开口询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见状，怀孕的女子向两人解释了刚刚的事情。
女子的老公听到后，先是向闻穆表示感谢，而后便想把自己刚刚买来的甜点送给他们。闻穆连忙推脱。
两人互相拉扯一番。
最后，林柠从地上装有砂糖橘的袋子里拿出几个，向夫妻两个展示，“我们拿几个橘子就够了，他最喜欢吃橘子。”林柠指了指旁边的闻穆。
闻穆也顺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真的喜欢吃橘子。
夫妇两个见闻穆实在是不要东西，也不再劝让，只是再次向闻穆表示了感谢。
几个人互相告了别。
男人扶着女人的腰，慢慢走出商场，时不时可以看见对方脸上的笑容。
等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林柠摊开手掌，向闻穆展示刚刚拿到的橘子。
“看！橘子，刚刚好四个，我们正好一人两个。”
闻穆看向林柠，双手环胸，问道：“你为什么要分掉一半？”
“我今天陪你来商场了啊！这叫见者有份，有福同享。”林柠笑着道。
闻穆拒绝，“不给。”
“可是橘子现在在我手里。”林柠一手拿着两个橘子，先后举起向闻穆展示，“你看，你看。”
看着林柠这副模样，闻穆有些无可奈何，突然来了一句，“你现在不热吗？”
林柠不理解闻穆的意思，疑惑道：“不热啊！这里空调温度也不高啊？”
瞧着林柠不懂自己的画外语，闻穆摇了摇头，绕过她，拎起长椅上的袋子，便向门口走过去。
等闻穆走了有十米左右，林柠才明白闻穆的意思，有些气恼追过去，“你才脸皮厚。”
听着林柠气恼的声音，闻穆笑了笑，继续向门口走去。
“我跟你说，橘子可是能让人消除一切烦恼，你回家试试，看看是不是能立马变得心花怒放、兴高采烈。”两人并齐走在人行道上，林柠将两个橘子轮流抛在空中道。
“你再说下去，橘子就能包治百病，药到病除了。”闻穆道，“你这已经不是夸张了，消费者完全可以告你虚假宣传。”
“什么虚假宣传。”林柠不承认，不过又反问道，“难不成你还要判我的罪吗？”
“判案不是我的职责，不过我倒是很乐意作为证人出庭。”
“……”
人行道上有不守规矩的骑着自行车的人到处横冲直撞。
闻穆停步，扯了一下林柠的胳膊，“你走在里面。”
林柠一愣，不过还是按照闻穆的要求调换了位置。
林柠走在里侧，偷瞄了一眼外侧的闻穆，不过只能看到他坚毅的下巴。
视线下移，落在了他向前行走的长腿。
一步、二步、三步……
林柠模仿着闻穆的步伐向前走着。
突然，闻穆停下。
林柠还不知发生什么事了，抬头看他，“嗯？”
“你再喜欢我，也不能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全啊！”闻穆将手插进裤兜，意味深长说道。
“你也太自恋了吧！”林柠反驳道。
“事实如此，让人不得不相信。不要掩盖自己的内心，正视现实吧！”闻穆挑了挑眉，伸出手指指向侧前方。
林柠顺着望去，在离自己不到两米的正前方不知为何立着一根电线杆。
要是闻穆不提醒，自己恐怕要直直撞上去。
到那时，自己恐怕要成为第一个被医生诊断为“有眼无珠”的患者。
“看吧，那就是证据。”
“我的腿真的由这么好看吗？”闻穆甚至还伸出腿，自我欣赏一番。
林柠实在看不惯他臭屁的模样，伸出脚踢在他那抬起的小腿上。
“哼！”气呼呼独自向前走去。
在路过那根电线杆上，还撒气地朝它踢了一脚。
“嘶！”闻穆蹲下揉了揉被踢的小腿，“劲还挺大的。”
不过，想到刚刚林柠对电线杆撒气的模样，忍不住偏头一笑。
闻穆本来以为林柠直接走了，没想到她又原路返回来了。
她一副不好惹的模样，走到闻穆身边站定。
林柠掏出手机，点开页面，将手机向闻穆那边递了递，语气十分不善：“微信。”
闻穆先是看了一眼林柠，又垂眸看向手机屏幕上的二维码，然后很干脆利落从口袋掏出手机，扫描二维码，发送好友验证信息，最后将显示待通过手机屏幕显示给林柠看，“你通过一下就好了。”
林柠看了眼手机屏幕，见确实只要自己这边通过两人就可以成为微信好友，本想抬脚离开，但又觉得自己刚才太没气势了。
她退回两步，摆着自己认为及其凶恶的表情，咬牙切齿向闻穆摆弄着自己的拳头。
以为已经让闻穆见识到自己的厉害，林柠又冲闻穆“哼”了一声，然后潇洒扬长而去。
林柠刚刚自以为足以让人胆怯的动作和表情，在闻穆眼里就跟拿着胡萝卜当宝剑的兔子差不多。
不仅不会让人感觉害怕，反而会有一种想要欺负的冲动。
她怎么会这么可爱！
闻穆咬着后槽牙，偏头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