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洲在傍晚时分离开仓库。
高泽没有出现,钥匙也没有回来。
姚洲已经坐在吉普车里了,助理朴衡从仓库里跑出来,攥着手机,气喘吁吁地告诉他,“姚先生,仓库那边的人传来消息,说高泽把兰司带走了。外面的守卫怕把动静闹大了不好收拾,没有拦住他们。”
姚洲一脸平静地听完,笑了下,说,“不是什么大事,高泽也憋坏了。带走就带走吧。”
“高泽也憋坏了”是什么意思,朴衡脑子转了几个弯也没想明白。他没敢问,只是向姚洲确认,“您的意思是不追究他们?”
姚洲摇摇头,说了声“用不着”,这就准备开车走了。
朴衡是个很忠心的下属,在姚洲倒车时还跟着车子走了两步,“您现在回家吗?”
姚洲突然一踩刹车,车身跟着抖了抖。
——回家吗?
他记得今天下午林恩和侍从有个约见,就在家里。
如果自己回去了,想必林恩会很不自在。
姚洲看了一眼已经自动把目的地设定为半山别墅的导航,说,“今晚住酒店。”
这天下午,林恩一结束社团活动就立刻回到别墅,等着江旗前来。
自从早上离家以后,他的低烧一直没退。英嫂找了一片退烧贴给他用,林恩担心让江旗看见,只贴了几分钟就从额前拿下了。
江旗比约定的时间提早一刻钟到达。老丛这次为了方便,提前让他进入屋内。
一个多星期没有见面,江旗进到客厅时林恩正靠在沙发里休息。
他瘦没瘦的,江旗说不上来,毕竟林恩从来就没胖过,但神情间的憔悴是显而易见的。上回在酒店套房见的那一面,江旗来去匆匆,很多细节看得不分明。今天与林恩再见,客厅里没有别人,江旗见林恩闭眼坐着,就在距离沙发四五步的地方停住了。
林恩有所察觉,睁开眼,看到江旗立刻笑了笑。
江旗嘴唇微动,低声叫,“小少爷。”
林恩问他,“怎么来的?”
“自己开车。”江旗仍然站在原地。
他话说得简短,眼里却仔细看着林恩身上的每一处。
林恩的颈上多了一条项圈,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结婚戒指。尽管他穿着长衣长裤,但是抬手让江旗坐下时,江旗留意到他手腕处的淤痕。像是被人强制抓过手腕,才会留下这种痕迹。
江旗没问小少爷你这些天好吗,这种客套他都说不出口。
林恩起身要给他倒水,江旗连忙制止,“我不渴,小少爷您别忙。”说着,江旗看了眼窗外,“我给你带了些吃的东西,都是二零区的特产,交给门口的保镖了。”
外头的东西不能直接拿到林恩跟前,必须先由老丛检查。这些规矩林恩都明白的。
他没有多和江旗闲话,开门见山地问,“你接手以后的情况怎么样?”
江旗不敢在这种要紧事上随口敷衍,沉凝片刻,说,“这才不到半个月,只能说...还过得去吧。”
顿了顿,他又道,“小少爷,我是不该说这些让你烦心的,但我知道你想了解真实的情况。”
“乱是挺乱的,二零区周围的地区都不太平。现在林家的护卫队撤走了,留下一个烂摊子,的确是不好收拾。”
其实江旗已经尽量轻描淡写了,但林恩能听出他话里的焦虑。
二零区的地界不大,只有十几万常住人口,与之接壤的三个地区,只有十九区与二零区缔结了友好协议,另外两个地区都各有所图,所以边境乱战持续不断。
现在林家撒手不管了,尽管江旗也不是没有背景的人,他的两个哥哥都在联盟里做事。但是江家不可能为了这样一个入不敷出的地区耗费人力物力,林恩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他们两人在客厅里聊了一阵子,林恩生出不少自责的情绪。江旗转而劝他,“小少爷,你不要总说自己没做什么,虽然我不愿意这样讲,但姚老板的背景摆在这里。很多人忌惮他的势力,暂时不会对二零区动手,我们还有时间解决纷争。”
林恩听后,感觉更无奈了。江旗说的是真话,就算林恩再不想承认也必须面对这个事实——如果没有姚洲的声势罩着,二零区只会更乱。
现在自己身无所长,这场婚约就是他唯一的指望了。
说起来今天与江旗见面的时间还是姚洲定下的。林恩本来以为他会在场,结果这一下午都快过去了,姚洲一直没有露面。
林恩因此轻松了许多,与江旗聊得也没那么拘束。又过了一会儿,英嫂走进客厅,请林恩去用晚餐。
林恩邀请江旗留下一同进餐,但江旗自知身份,婉言谢绝了。
能够不被监视地和林恩单独聊了这么久,江旗已经很知足。林恩送他到门口,老丛也将一包已经检查过的特产交到林恩手里。
江旗开车走了,林恩带着一大包食物回到餐厅。
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餐,林恩没动筷子,他拆开包装,选出一块夹有果仁的千层酥,咬上一口,瞬时唇齿留香。
小时候生母祁恩美还在时,也给林恩做过这样的零食。后来母亲去了,林恩便很少再尝到这种滋味。
他又连咽了几口,吃完了千层酥,然后两手撑着桌子边缘,陷入沉默。
不能再任性了,林恩说服自己。
今早那种反抗是无意义的,前一晚的意气用事也很不成熟。不单激怒了姚洲,自己也没有好下场。
不管姚洲今晚回到家里要做什么,他都应该识趣的配合。就像昨晚那个Omega一样。那才是Alpha们喜欢的伴侣。
尽管林恩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晚姚洲却并未回家。
英嫂在下班前劝说他,“小少爷要是不放心,打电话去问问好了。”
英嫂是好意的,她挺喜欢林恩的安静懂事,也乐意有他陪在姚洲身边。但林恩几次犹豫,最终没有拨出那个属于姚洲的私人号码。
他还是太胆怯了,另外也摸不准姚洲的心性。今早留下的那些伤痕还在隐隐作痛,可是这一整个下午姚洲都没有现身,是想给他留出一点空间和江旗见面吗?林恩猜不到姚洲的意思。
当晚他独自一人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辗转反侧到凌晨才睡去。
林恩怎么也没想到,隔天下午他会在学校门口见到姚洲。
下课以后他走到校门口等着老丛来接,学校外面的街边停满了来接学生放学的车辆,然而那辆挂有西区牌照的商务车却迟迟没有出现。
林恩掏出手机想给老丛打个电话,号码还没拨出去,对街的一辆越野车上突然下来一道身影,隔着街叫他的名字。
有路过的同学好奇看去,林恩也循声抬头,却见姚洲穿着长风衣,站在黑色吉普车边,显然已经在校门口等了一阵子。
林恩一下呆住了。姚洲来接自己放学?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