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是因为吸收了所有光所以才呈现出黑色。

虽然是事实,但却稍显反智,还是会下意识让人认为是反射了光才有了黑色。

反射所有,拒绝所有。

我看着眼前的门,如此想着。

久久奈美来,或许也像黑色一样被误解过,明明是敞开心扉准备接受所有人,但却被孤立,因而顺势在心里建起了高墙。

虽然是我为她瞎编造的过去,但还是有些小小的自我感动。

毕竟我们现在是同一样的人,茕茕孑立,孑孓而行。孤独的人。

所以不免想要在她身上寻求慰藉,想要温柔地对待她。

这当然也是我胡诌的。

“久久奈,”我急促地敲着门,“还没死吧。”

“呀,这不是兰斯吗,精神真好啊,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嗯,好到不能再好了。”

久久奈像是在打量着我,即使隔着门,依然有这种感觉。

“枷锁,消失了呢。”她说。

凭自已意愿封住身体的枷锁。

凭自已喜好限制自由的锁链。

“嗯,消失了。”

消失了。不见了。死去了。

所以没有再能限制自已的了。

所以,

“我会杀了你的。”

“真的吗?”

“真的。”

“可是兰斯一直在说谎吧。”

“虽然是那样没错,但是久久奈你刚刚说了吧,我身上的枷锁已经消失了。”

“你看,又开始了,这句话也是谎言吧?”

“才不是。只是误导而已。”

房间内传来一阵轻蔑的笑声,虽然看不见,但想必她脸上该是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吧。

“说谎对于兰斯来说,大概就像呼吸一样平常吧。”

稀松平常的行为。跟呼吸别无二致。

既不是枷锁,也不是保护。

只是本能而已。

是塞缪兰斯这一个体的组成。

比起破案更倾向于旁观。

比起推理更倾向于误导。

比起真相更加喜欢谎言。

但是这次并非是说谎。

“绝不是在说谎,”我解释道,“我一定会杀了你。”

“你的不杀主义呢?”

“我会杀的。”

“你的选择困难呢?”

“我会选择杀的。”

“那么,条件呢?”

“你要回答我的问题。”

“当然。”

“你要如实回答。”

“当然。”久久奈顿了一下,讽刺地说:“我可不会班门弄斧,毕竟你可是撒谎的专家。”

“谢谢夸奖。”

我点点头,没有否定。

“那么,第一个问题,会有幸存者吗?”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我不希望做到那一步,虽然能做到,但并不代表想做到。”

“因为怕麻烦?”

“嗯,毕竟上次挥剑已经是十年前了。”

“那我来帮你好了。”

“帮我?”我的脸上满是狐疑。

“对,因为你要帮忙杀我,所以我也会帮你。”

“明明是自杀都做不到的人?”

“你说话很刻薄诶?”

“唯独轮不到你说我。”

“嘎嘎嘎!”久久奈发出了猖狂的笑声,大概因为期待已久的“死”的到来而高兴吧。

“我当然会自杀,只是活太久了,已经改不掉骨子里的奴性了。兰斯,你知道吗,夜蔷薇其实是你们塞西利亚家的产业。”

“我知道。”

“而且还有其他类似的产业哦?”

“我也知道。”

“真不愧是神的眷族啊。噶哈哈哈哈!”

没有理会久久奈的嘲讽,同时也不想听到她尖锐的笑声,我出言打断了她。

“接下来,第二个问题,薇薇安和莉莉娅那两个孩子的身份——”

“这个问题你也有答案了吧,就这么没自信吗?”

沉默。

见我迟迟没有回话,久久奈继续问道:“还有问题吗?”

“没了。”

“没了的意思是——都知道了。”

“我不否定。但也不肯定。”

“那你岂不是什么也没有从我这得到?”

我闭上眼想了想。

“确实如此。”

“兰斯,难道没有人对你说过,你是装糊涂的天才吗?”

“没有。周围的人反倒是都说我很直白。”

“嘎,那你还真是交友不慎啊。”

“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那就让我说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吧。”

就好像是在自已卖弄的能力一般,久久奈耀武扬威道。

“比如说?”

“下一个是阿尔罕。”

“什么时候?”

“今晚。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死完全就是飞来横祸,换句话说,是给人替死抵命了。”

“那还真是不走运。”

“毕竟兰斯你很倒霉啊,遇上你不可能会有好事发生的。”

“有空挖苦我,不如多告诉我一个问题吧。”

“你说。”

“我的存活率有多大?”

就像是开玩笑一样,抛出了心中的疑问。

最想知道的事,因而只能伪装成为玩笑。

“零点......”

久久奈——

深吸了一口气,

“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以下省略,三。”

这么说。

像是想要窒息一般,于是听了这些话后的我,也窒息了。

“怎么了兰斯,害怕了吗?”

我沉默了。

“你虽有取死之道,可无法保证自已一定会死。”

沉默了。

“你害怕会失败,哪怕只是微乎其微到渺茫的几率。”

沉默。

“毕竟你运气很差嘛。”

“不要,再说了。”

说不上是命令。只是恳求。

“现在是哪一天的几点几分?”

久久奈突然问道。

“三月的二十一日,时间是——”

我下意识地看向手腕。

但是什么也没有。

明明好不容易才养成了上发条的习惯,明明好不容易才不让它停下来,但是,不见了。

想来我大概是个败家子吧,明明是父亲送给我的很贵重的手表。

“对不起,手表被我弄丢了。”

我下意识地呼吸着。面不改色,早已习惯了这种行为。

“那就明晚好了。明晚我就会死。”

“需要我做什么?”

“你只负责活就好了。”

“负责活就好了,吗。”

我拨弄着盘子中吃剩一半的炒饭,心里回想着久久奈的话。

我当然要活着。

虽然已有取死之道,但还不是现在。

只是——

放下手中的勺子,我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周围。

难得所有人都聚在餐桌前。

上一次像这样的情况,还是妮娜遇害的那天早上。

而现在也差不多。

“下一个是阿尔罕。”

就跟久久奈说的一样。

这次是阿尔罕。

啊啊,抱歉,忘记写上日期了。

今天是——

新历502年3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