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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黑,闷热,似要一场山雨欲来的姿势。

女史鱼贯而入绕过金漆点翠琉璃围屏,下承八字形底座。屏框黑漆地,以描金手法装饰各式折枝花卉,色彩艳丽,尤以中间一树梨花极为出彩,郁郁葱葱,实为一对,明帝为后所配。

凤来殿,取自“有凤来仪的典故”。

四年前还是东宫太子的李毓祯迎娶了官拜太傅薄荣棠的嫡女薄元嬅结成了秦晋之好,十里红妆,盛装铺就在汴都被当做一则美谈,后先皇晏驾,太子即位,入主中宫,赐居凤来殿,几年来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为民间百姓津津乐道。只惜纵是帝后夫妻恩爱上天也不曾怜见,世人都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帝后入主凤仪殿三年,不曾诞下过子嗣,又因事事躬亲操劳过度,半年前染上风寒导致身虚体弱,每日需要药汤吊着,这是中宫的一大心病也是难以启齿的事体。

榻上女子正歪着身子靠在缂丝补靠垫上,薄元蟾从侍儿手中端过药盏,用银勺子一匙一匙喂入。

各角宫人取了铜拨子将长信宫灯上忽明忽暗的烛芯拨了拨,四盏银制的灯架,点着高大的蜡烛,把全殿照得通明,顷刻稀稀疏疏笼罩在薄元蟾的脸上,纱幔低垂,肌肤如脂,眉若轻烟,杏眸潋滟,似娇似嗔含了一汪盈盈秋水,秀色婀娜,难掩气质,虽只着了件素色家常衣裳却端着一身流风回雪之姿,而榻上女子两靥愁容虽不及眼前女子的貌美却也娴静淡雅。

榻上女子正是当朝皇后,薄太傅家的大娘子元嬅。

她轻轻别过脸示意,未等侍儿反应药盏却早早被候在一侧的陆昭仪呈下,立在一旁的侍儿从珐琅小罐子里倒出一粒松糖恭敬递于榻上女子,薄后身子孱弱这代掌后宫之事便交由了她,自是更加殷勤。

“夜已深,昭仪不用侍疾了且下去休息吧,”薄后指尖轻捻将松糖落入嘴中,这样的场景熟稔而又自然。

陆昭仪行了礼便携着女史退下。

窗外的几株大树,树头结果累累,借着月色打在窗纱上,隐隐透着绿色的幽光,薄元蟾起身将小窗合上,身旁落下薄后的声音,“九嶷山上白云飞,帝子乘风下翠微。斑竹一枝千滴泪,红霞万朵百重衣。 ①阿蟾,只要你愿意,我便恳请官家……”

“可我不愿意啊,”有一丝沉重凝在了薄元蟾眉心,轻轻抬起手臂露出一截皓腕凝雪来,臂上戴着镯子,上好的和田玉,光素无纹,白如凝脂,“阿姐,我不是女英你不是娥皇官家更不是帝舜,时到如今阿姐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欸,”薄后轻轻叹息因着身子,本就孱弱加之心力操劳一时连连咳嗽了几声,瘦弱的身子似一道青烟,风一吹就能散去。

薄元蟾忙扶住她的身轻压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早已端了茶盏来小心喂着薄后。

她两颊消瘦,长期心事环绕,明显精神不济,只叹道:“如今只剩我们姐妹俩在这宫内相互扶持,可你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娘子如今虽借着侍疾的名义宿在宫中,但我这病久积成疾怕是好不了了,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温和了,不争不卑,难保以后会有人使绊子为难你。”

小几上玉壶春瓶里插着一束上好的玉兰花,清水撒过的花瓣片片展开,花瓣如在牛奶里浸泡过呈现出一种玉白色的光辉来,虽已进入四月份却依旧花苞饱满,朵朵垂落,薄后的目光温和平淡缓缓流过这束玉兰花流进薄元蟾的心里,温暖而又带着点点不安,她反手握住薄后的双手,眉心攒蹙,“阿姐切莫浑说好好将养着,等来年我还要阿姐陪我去寺中祈福求一段好姻缘呢。”

床前的小香炉上架着熏笼,薄后不喜熏香,里面放置的是冬日里采摘的梅花晒成,慢慢熏散药气。

薄后的心思她岂会不知,这段时间明里暗里不知提点过多少回,如今薄家不比从前,现今宫里有阿姐这个圣人在,但也不过是表面的浮华,如镜中月水中花,圣人的心她且会不知,没有母家依靠将来有了人家指不定背后说三道四,日久了定遭婆家嫌弃,还不如入了禁内有个傍身至少能保这一世荣华富贵。

她知道这是阿姐的一大心魇,她也知晓阿姐为她的一番打算,入宫好吗,总归将来都是一样的,抬头左不过是四四方方的天,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做他的妃子,但他是阿姐的夫君啊,更是自小的一道疤,到底是意难平吧。

抬头瞧见帷幔上有致的垂落着小巧的香包,内里装满了有太医局配制而成的安宁香。

淡淡香气缠绕在鼻尖,那张每每出现在午夜梦怀中的脸此刻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模糊的如那薄薄的阳光始终照亮不到心里最深处。

许是薄后支撑了良久,脸色慢慢褪去了猩红,轻微凝蹙,额头上竟密密渗出汗珠来,元蟾将腰间系着的帕子拿下轻轻拭去又从近旁的小几上斟上一杯热茶来,杯中水雾袅袅升起,更添加了一份散逸之意。

“阿蟾,你可曾埋怨过阿姐,当初是你与官家相识在前,若不是我的一己之私,做出…”薄后一顿,明显不想回首往事,便说,“今日这后位本就是属意你的,”薄后突兀的抓住薄元蟾的袖子,直直的看向她。

那时薄荣棠无官无职也不曾料到几年前救助过的瘦弱小子居然是先帝的第五个儿子,当时宁王梁王和扶光公主三人密谋叛乱反被这个并不起眼的郡王拿下功亏一篑,而最得先帝所喜爱的楚王也在这场叛乱中命丧叛军的刀下,一下通失三子的先帝愁云鬓改,不到半年龙体欠安久久不愈,是以谁曾想到昔日一个不受宠的小小郡王被册封为东宫太子问鼎苍穹。

话说这太子李毓祯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又觉薄荣棠是个人才便礼贤下士这才成为了东宫太傅,薄府从无人问津到车水马龙。先帝有次同薄荣棠商议朝政,期间说起太子还未成家,不拘世家大族还是平头百姓家的女郎,只要品貌端正,太子喜欢即可,说完顺势用朱笔轻点了他手心两下。

回来后薄荣棠细细琢磨起皇帝的这番话来,到后面就只记得“太子喜欢”这四个字,太子之前曾寄宿在薄家,吃住同他们一起,之前没往这里头想,现在却觉出点不一样的味来。

薄太傅想着自己的两个女儿一个文弱,一个娇蛮,这大女儿虽然柳絮才高但却不善工于心计,宫中女子最是绵里藏针恐是不妥,小女儿年岁不大却是玲珑剔透表面看着任性刁蛮心里却是最有主张的,但只是自己的臆想,吃不准是不是皇帝一时拉他说家常,要是会错意那可就麻烦大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打探打探女儿们的想法,于是便唤来大女儿商量。

薄元蟾想到往事眉头一蹙,手一斜杯中倾洒,伴随着的还有薄后的叫声,薄元蟾始料未及直愣愣的立在那里,只觉得手臂一紧,暗暗吃痛一身,一道绛色身影从眼前掠过。

她踉跄几步幸而被司琴扶住稳住了身子,立时清醒了过来慌忙上前几步,自责道:“阿姐,都是我的疏忽......”

“你们是怎么伺候圣人的,偌大的凤来殿竟无一人在近旁伺候,养你们还有何用,”话未落下,薄元蟾却听边上一道清冽声音传来,清隽的脸庞被昏黄光线遮住了一半,让她根本看不清此刻表情,但是她知道他厌恶极了自己,之余威严和冷酷,像是觉得有什么扣在了心扉上喘不过气来,不动声色的用袖子掩住被烫红的手背。

内人们此刻早已齐齐跪下不敢多言,薄后看出了些许端倪微微拉住明帝那宽大的袍子,嗔道:“官家莫要苛责任何人,是臣妾叫她们不用服侍的。”

数盏长信宫灯将殿内照的一室明亮,对上薄后柔情似水的眼眸皇帝淡雅如玉的目光里含了几缕温柔将薄后轻揽入怀中,薄元蟾把头埋得低低的可心却还是止不住猛然一抽,她恍惚想起自己与他也曾有过这般亲密举动。

淡淡香气缠绕在鼻尖,那张每每出现在午夜梦怀中的脸此刻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模糊的如那薄薄的阳光始终照亮不到心里最深处。

对了,他是他,不是皇帝,不是任何人,是属于那一段缱绻弥漫的少年情怀,是微微开在夏日六月里那一簇一簇的紫薇花,泛着洁白闪烁的光芒,在无人间竞相开放。

薄元蟾茕茕孑立在殿门外,身后是殿门缓缓关闭的声音,黑压压的乌云罩在头上,迎着簌簌的落风,紧闭了双眼,泪珠洇洇滚了下来,侍儿提着宫灯将台阶照的一晃一晃,两边长长的袖子似鬼魅在台阶上飘荡。

只觉得眼一沉,耳边是自己的女使司琴惊恐的呼喊。

至此昏了过去。

仿佛天与地在旋转,黑暗与光明在交替,她看到了父亲还有幼年时倚在阿姐身旁的自己,回到了青涩懵懂的时光。

黑色从前方浓浓包裹着,疏疏光辉笼罩在淡雅洁白的袍子上,模糊了男子的脸,他身旁立着一柔媚女郎,那女郎元蟾是知道的,正是太尉府上的朱五娘子,朱五娘子依偎着那男子,盛气凌人的瞧着另一个自己,那另个自己半截木头般愣愣的戳在那儿,面色一霎时变了灰色,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茫然张开嘴嗓子里却只能发出呜咽声,周围一群仆妇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拖了下去,青黛色裙子拖出一片迤逦来,将这黑乌乌的世界亮出一道光来缓缓的将自己包围。

金纱绣木槿花幔帐严严实实的罩下来,以绸缎作面,并绣以精致的花纹内裹花草香料,制成球形的香薰颤颤的垂了下来,薄元蟾伸手想要拍打却是刺骨的疼,这一惊她立即清醒了连忙直立坐起,梦中场景兀的又出现在自己眼前真实而又可怕。

前世她嫁给了一个从八品司理参军府上的庶出郎君尧世庚,几年来日子虽过得清贫却也顺遂美满,后来这尧世庚杏榜提名,步步高升,与她却渐行渐远,不仅嫌弃她的娘家出身,居然还和朱家女郎厮混在一起,而后被她发现俩人不惜将她身边的人贱卖出去,将她毒哑,后尧世庚觉得夜长梦多,对外谎称她染上恶疾被送到了庄子上,冬天没有银炭没有汤婆子只有那一床薄被,夏天每日每夜的做粗活,那些个看管她的仆妇生生磋磨着她,她的一双手黝黑、粗糙、干枯,手背上是深深的裂纹,手心上是硬硬老茧,一双脚到了冬日长满冻疮,面容枯槁。

那时只要想着逃离,几个仆妇便会拳脚相踢,她还记得那朱五是如何趾高气扬带着仆妇将她毒死。

没有想到再一睁眼,却回到了八岁女郎之身,她知道上天要让她重来一遭。

那几年的光景,元蟾不愿回想,可每到半夜时分那些往事如噩梦般便会一一浮现,满头大汗。

而这一世她的父亲官拜东宫太傅,不再是前世那般为了生计焦头烂额,姐姐也成了中宫,母仪天下,想想简直就是人生赢家,就是没有遇上官家这厮才好。

摇摇头暗嗔亏得都已过去,趿拉着木屐唤了司琴服侍自己沐浴更衣。

司琴欢欢喜喜的掀了帘子瞅着自家主子眉眼却是止不住的笑开了弯,说道:“小娘子这两日昏沉沉的,太医说是忧思过虑以致急火攻心倒也没什么,好生休养两日便是了,”说完但见她盈盈一福,绣花长裙拖在了地上,影影摇曳,“婢子要向小娘子道喜了,方才圣人身边的女史透了话,萧大将军因扫了西北的流寇不日便要回京,官家为了彰显恩德又念及小娘子渐大似乎有意指给萧家二郎。”

印花彩绘山茶纹的褙子上,精美的山茶花花边通体鲜艳光泽,十分华美,淡黄色花心影影绰绰横亘在密密烟白色花瓣中,叫人恍惚了眼,薄元蟾正细细用勒帛系束腰间,眉目低垂露出粉粉淡颈,光洁如白,看不清她的神色,“这是官家的意思。”

轻轻的声音缓缓流淌过司琴耳边,短短几个字竟带了一丝抖瑟,顿觉有万千斤压在心口,满室寒噤,只得道:“既然是圣人身边的女史透出话来未必就是官家的意思,这两年圣人没少操心小娘子的亲事,想来是圣人的主意也未可知,”说完便小心翼翼的瞧着自家主子,却见她埋头曲颈不动声色,便思衬道:“这旨意还未正儿八经下来,但圣人身边的女史透露,这事儿十有八九成了,小娘子也莫担心,这萧家二郎虽未其闻人,但听闻萧二郎一表人才,文武双全,生的极风采韵致,又领着副都指挥使之职,前途怕是极好的,自然是个人物。”

话完薄元蟾脸色陡然一白,心却似掉在深渊如冷水浇身,终于抵挡不住瘫软一侧,浑身颤抖着:“别人不懂难道你也不懂。”

司琴早已上前扶住,内心却不知是何滋味,一咬牙便道:“小娘子的心意我怎会不知,可天若怜见小娘子岂会日益忧心,”话一转推心置腹道:“小娘子这么剔透的人难道便不明白,若如此,官家这是叫圣人安心啊。”

心中忽的一痛,她不是不知只是不愿明白而已,摇摇欲坠的身躯和惨白如纸的面容,却发现再多说一个字也是错,顿觉万念俱灰,眼眶不由一红,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滑落,紧紧握着司琴的双手,修剪齐整的指甲仿佛一把利刃落在了她的眼中,心内一荡,往昔记忆如潮水一般纷至沓来,窗外黑压压的夹竹桃或月白或粉红像是小梳子上下梳理过,蓬蓬松松,向四方伸展,风吹叶动,发出沙沙响动,稠密的树枝像是一条流水平静而又响亮的流着,司琴顺着她的目光落在了窗外的夹竹桃上,阳光稀疏打在枝头上,娇绿的如同翡翠,若是那一年小娘子未染时疫未被家主安置在庄子上养病就不会有日后的种种阴差阳错,大抵这一生便美好顺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