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得尽兴,也是从饭局开始,五人帮正式改成六人帮。
气氛热络,所有人都有说有笑,连周柠都变得多话。
她说,她和易云卿是大学校友,她大一,他大三,她叫他学长。
易云卿笑着附和,可是在座的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不止是学长学妹的故事。
唐悦成了全场最冷淡的一个,他冷眼瞧着周柠微红的面颊,再看易二的眼神总停留在她身上,他就知道,有些事要提前做了。
在此次吃饭之前,易二回国的第一晚他们就见面喝酒小聚过。
他说,他这次回来不仅是工作,还要补回当初一段遗憾,唐悦无聊多问了几句,他才说出他大学时遇到一个心动的学妹。
学妹温婉恬静,参加社外内活动很上心,他是社长,每次她都会问还有没有要做的,做完她再走。
别的女孩子爱漂亮,喜欢画眉描唇,她干净利落,不施粉黛只爱图舒服,和她相处让人很放松。
她谈吐自然,不骄不躁不卑不亢。
渐渐的,他也能感受到学妹对他有好感,他亦然心动,可导师先一步找到他,他要出国了,最后一次见面,她笑着跟他说再见。
前一段时间,突然收到同班同学的结婚请柬,他侧面问了几个同学的状况,原来她还单身。
那段青葱岁月的记忆再次浮现,他决定,他要回来。
虽然,彼此间从未说破。
那晚,易二喝着小酒说起学妹,春心荡漾。
如此看来,学妹是周柠了。
唐悦灌下一杯烈酒,冷静几分。
聚会大家都喝了酒,谁也没有送谁,易二对学妹一见如故,互换联系方式道别。
周柠只喝了一点点,她向来不爱酒,苦苦涩涩还不如凉白开来得好,今晚是例外,碰见当年的学长。
她是蛮开心的。
周柠回到住处时,碰上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身躯抵在门边,仰头闭眼憩息,长腿错位耷着,周身散发颓废气息。
前后不到半小时,她又见着唐悦了。
感应灯亮了灭,灭了又亮,闪闪缩缩,他眼睛刺了光,不太舒服,睁眼向下,余光扫到一抹身影,唐悦偏头看去。
俩人遥遥相望,寂静无声。
那姑娘也不知看了多久,似乎不太想过来,止步在那,目光迟疑。
唐悦扯着沙哑的声音说道:“过来。”
周柠觉得,她跟唐悦到底是不一样了,从她踏过那条线开始,注定回不到以前。
吃饭的时候,她是刻意坐得离他远些,其实能感受到他的低气压,往日唐悦话少,但慵懒随意。
今晚,是克制容忍。
莫非…
他上门来,是想揍她…
念头一上来,周柠脚步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很快,她又否认,唐悦不是那种人,打女人这种事他做不出,这点风度他还是有的。
这些年跟他相处的细节,历历在目。
虽然沈意华总是吐槽他孤傲无礼,冷血无情,怼她怼得毫无绅士精神,但周柠知道,唐悦这个人是真好。
他对这群朋友仗义大方,有事叫他帮忙,从不推脱,但如果只是小儿科,比如帮忙做做饭,倒一下垃圾,那就是做梦。
周柠壮了胆,慢慢走上去,迎着他的赤裸裸的眼眸,故作轻松说:“你怎么过来了。”
唐悦笑,直勾勾凝视她,一字一顿地开口。
“周音音,好久不见。”
“……”
周柠瞳孔一点一点放大。
周音音…音音…
全身血液沸腾。
从前有一个哥哥,总是喊她周音音,她家人只会叫她音音,那个身体虚弱的哥哥,跑几步路就要坐的哥哥,她一惹他生气就会沉声喊她周音音的哥哥。
“你…你是唐即安,即安哥哥。”
周柠哑然失声,垂在一边的手不由得微微一紧。
开始一寸一寸打量他,印象中稚嫩的脸庞逐渐放大,唐悦那张脸竟真有当初的影子。
只一瞬,周柠眼眶发热。
她极少回忆童年,因为大部分时光过得并不美好,妈妈在她3岁后离家工作,爷爷奶奶不喜她,爸爸常年不在家,她明明有家人,却常常觉得无依无靠。
6岁那年,隔壁的旧房子突然来了一批人进进出出装修,阿奶时常骂骂咧咧,后来主人家送来几份厚礼,阿奶从此没吭过声。
过了不久,一个男孩住进来。
小周柠好奇,躲在家门口柱子看,阿奶总是撺唆她过去瞧瞧,她不肯,就被骂胆小鬼,怂货,还打她。
那个男孩总是坐在院子里晒太阳,30多度的高温也不怕,那天,周柠发现他维持一个姿势很久了,动都不动,她怕他是不是跟阿奶说的鬼故事一样,人要是不动了,就要被黑白脸捉走。
虽然她不熟悉他,但也不想他被鬼抓走。
周柠窜过去摇他,一声声“哥哥、哥哥…”的叫。
两个小朋友的情谊自此开始,持续四年。
四年里,发生过很多事,即安哥哥身体慢慢恢复,带她到处乱窜,成了她最好的玩伴,也是最依赖的人。
10岁那年,父母离婚,她没多大感觉,因为自此自终,他们都不在她身边,离不离婚,于她而言没多大区别,可她妈妈收拾行李离开那天,她跑出去一整天不回来。
同一年,即安哥哥说,他要走了,她的天塌了…
周柠豆大的泪珠滑落,当年给她无限依赖的人,午夜梦回总能出现在梦里的人,如今安然站在她面前。
她抓着他的手哽咽,无数的话想说,却怎么也挤不出一句。
唐悦心情复杂,他本不想逼她,过去三年相处,他能看出她内向,甚至抑郁,尤其天台初见那次,她无波无澜对别人说,她也想死…
他就知道,她这些年过得一直不开心。
面前的人哭得不能自已,唐悦将人拥入怀中,就像当年她妈妈离开,她跑到山洞里哭得撕心裂肺,他找到她,一直抱着她说,“别怕,你还有哥哥。”
哥哥会一直陪你。
周柠攀着他失声痛哭,明明这么多年,她早习惯在外人面前收敛情绪,明明她已经伪装得很成功,明明变得好淡薄,明明……
没有明明,她这么多年只在一个人面前释放真性情。
这个人就是唐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