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工作随着年会的落幕也就结束了,宴会厅的人陆陆续续离开。

林昀致去领了那中奖得的锅。

在酒店门口准备掏出手机打车,在寒风阵阵里拢了拢衣服,看见了顾言琛的信息。

“当然是能用到的。”他说那口锅。

“昀昀,还有别的安排吗?如果没有就一起回家,我在地下停车场。”这条是几分钟前发的。

她看向手上的那口锅,心想带着这玩意也不能有别的安排了。

她让顾言琛发位置过来,就对着停车区找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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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琛倚靠在车上,隐在昏暗的光线里,身影颀长,浑身气质矜贵而慵懒。

他看见了林昀致,接过她手里提着的锅,帮她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她一上车就感觉到暖和,车应该是提前暖好的。

而后他把东西放在了后座,绕回来上了车。

他看起来心情极好,双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看着林昀致,眸神温柔。

“昀昀,很开心见证你取得的成就。”

她笑了笑,“我也很开心有一刻和你同时站在台上。”

她望着顾言琛,悠悠的语气,“你可能不知道,当年你作为学生代表在开学典礼发言时,我就想有一天也要站在主席台上讲话。”

她调皮的眨了眨眼,“不过,我从来没考过级部第一,就不了了之了。”

他笑了笑,轻轻的语气宽慰她,“考试多少是有点运气成分在里面的,你应该只是少了点气运。”

她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有的时候看起来差之毫厘,其实相差甚远。”

顾言琛净白的手指扣了扣方向盘,似乎在思考。

“附中的很多学生,其实都会格外参加竞赛培训,自然就能解出那些偏怪难题。”

“那些年你在图书馆拿着市面上常见的教辅研究,但它教不会你写那些题的。”

“昀昀,不是你的问题,是你没有和她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顾言琛沉沉的音色敲打着她的心门,似乎成全了那年的遗憾。

“昀昀,我相信你可以赢在终点,而我也始终会在你身后。”

他望向她,眼神坚定而认真。

她眼底有点潮湿,心上却是一暖。

看着顾言琛嘴唇一张一合,分外迷人,直接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

顾言琛明白她那些年的不甘。

世界之大,这是莫大的安慰能有一个人如此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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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的人和物都渐渐远去,消失在夜色中。

林昀致忽而有种年末思乡的情切。

尤其是看见路上的一家三口,或者老人推着婴儿车,一片岁月静好。

她抬头看着天空,想要看看月亮,可是今夜的云很深,飘飘荡荡还是看不见月色。

不知道洪城是否在被月光照彻,独居的外婆又会是怎样的心绪,是否在等着远方的她回来。

她想起了最后在机场送别许枫月时,叮嘱她带顾言琛回洪城见外婆。

现在想来她母亲当时的每一句,都像是临终的寄语。

也许是夜色太浓,她望见自己在车窗玻璃上的倒影,无声中泪洒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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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后,林昀致想起了那本因为忙碌被搁置的《爱丽丝漫游仙境》。

她在楼下书房里,将之前剩下的部分都看完了。

合上最后一页,无比平静,没有过多的感受。

梦,终究是要醒的。

她找出了一张白纸,在上面信笔写着字,从京都的生活写到在海城的岁月。

洋洋洒洒几个词,就概括了这将要过去的一年光阴。

再落笔,思绪里飘着的是对来年的愿景。

她抬眼在书架上扫着书脊上的书名,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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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了楼下的灯,上楼睡觉。

想来应该挺晚的了,顾言琛应该睡了。

她轻手轻脚推开了卧室的门,留了床头柜上一盏台灯。

灭灯后,顾言琛从后面抱住了她。

“你没睡吗?”

他轻轻笑了一下,懒懒的语调,“昀昀,再过几天就过年了,工作可以先放一放。”

她嗯了一声,“刚刚在看闲书,顺便回溯了一下这一年。”

“言琛,过年和我一起去洪城吧。”

“好,你安排时间,到时候告诉我。”

“其实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就想来洪城找你的,当时票都买好了。”

她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不得不说,顾先生这一年的变化令我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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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准备去洪城过年,就趁着离春节还有几天,她们就在顾家老宅先住一段时间。

就像往年一样。

因为季以瑶和宜之不在,顾家多少有点冷清。

不过顾言墨的状态好了不少。

年后,他将作为志愿者去中东。

很难想象,顾言墨这么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甘愿要去受这个苦。

莫名和林昀致之前的想法呼应。

她似乎看到,会有新的篇章将诞生于这人迹罕至处。

与时代共鸣,到时代需要的地方去。

他笔下文字会饱受磨砺,出现深邃的思想。

远方的战火,万千人如蝼蚁般艰难度日。

他会是在炮火中穿行的那一个吗?亦或是在简陋的教室里,输出知识?

这是林昀致所能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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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琛在楼下陪顾父下棋,林昀致和陈静阑在二楼喝茶聊天。

院子里的诗人,信步走过,风微微拂过他柔软的发,他拨弄这院子里的那些植物。

游吟诗人。

陈静阑泡着茶,一套下来,就像是行为艺术一般。

她看着林昀致,面色如常,不喜不悲,“昀昀,言墨算是走出来了,可是他就要去那么远,也不是很安全的地方。”

林昀致想了想,“可能他想尽己所能帮助远方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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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不一定完全这样。

她想起《安娜·卡列尼娜》中安娜逝去后,男主角奔赴战场,希望自己的生命可以报废在炮火硝烟中。

可是有什么意义。

他可以是民族英雄,留下光荣功绩,甚至会被奉为那美德的化身。

一个善良的壮举,也许不是出于内心纯粹的善良,可能有不得而知的秘密。

有的时候会思考,动机染着罪恶,而却是光明地行径,这个还值得赞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