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巴黎的路上。

顾言墨望着林昀致的脸,“你和你母亲有几分像,不过你没有她的深邃。”

她点了点头,“岁月不败风华,她一直很美。”

“我倒是更爱她苍老脸上的皱纹,”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苦涩的笑了笑,“我和她终究是遇见的太晚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接受我的。”

“我写诗的意义就在于此,现在也没了意义。”

侧边的发,随车窗吹来的风而动,她的脸隐在其中,有些晦暗不明。

她眯了眯眼,抬眼看着顾言墨那张依旧鲜活但是阴沉了不少的面目。

他生来就是无数人的罗马。

却又何尝不是困在自己的意义中。

若是无念才是自由,若是自由那就是不存在。

凡人一念三千。

他负了妻子情深,也不得知己爱慕。

到底值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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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昀,感觉从法国回来后,你深沉了不少。"顾言琛望向抱着笔记本坐在沙发上的林昀致。

她目光仍在屏幕,漫不经心的语气,“也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顾言琛坐在了旁边,“有的时候会很无力,因为我走不进你的心。”

“为什么这么说?”她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顾言琛。

“在你的价值体系里,也许我没有那么重要。”

“换句话说,你太独立,让我觉得有距离感。”

“你对我来说始终都很重要。”她把电脑放下。

“是吗?昀昀,”他看着她眼睛,笑了笑,“你可以试着依靠我一点。”

“看着你沉默的时间,我也在思考着,你会在想什么,或者说我该怎么做。”

“你能陪着我就足够了,”她靠在顾言琛肩上,“很多事情都是无解的。”

“瓶颈时,不妨和我一起讨论其中的奥义。”

她浅浅伸了个懒腰,淡淡的语气,“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的心太复杂了,容易陷入各种情感旋涡,而不断挣扎,这就像是心底的迷藏,而我困于它没有答案。”

顾言琛揽住了她,“很难想象,这么多年你都是怎么走过来的,”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曾经我也是这样,但是随着我世界的坍塌,它迎来了新生,也更加坚强。”

她怔了怔,“你心底也有难越过的关隘?不对,每个人都有,只是看执迷的程度。”

“有没有看过《奇迹男孩》?”

她嗯了一声,“一部套路的鸡汤电影。”

“相较于那个天才的弟弟,我特别欣赏他的姐姐。”他笑了笑。

她想了想,“我觉得因为弟弟的特殊,所以她父母的爱偏向于他,可是我觉得这对姐姐并不公平。”

“我有一个同桌,在她前十几年是独生子女,因为政策,她有了一个弟弟,从此她觉得自己在家里成了多余的那一个。”

“她弟弟刚出生时,恰逢青春期,父母的冷落,有一段时期学习成绩大起大落。”

顾言琛替她挽了挽发,眸中不觉间暗了暗,“不可能端平的。”

“过去她父亲会送她上学,后来她就自己骑车了。”

“晚自习回到家,家里所有人都已睡去,她甚至还要自己把门关好。”

“能够感觉到父母的爱偏向于弟弟,而自己独自失落,后面她一门心思考到外地去。”

“她说,回家反倒会加重内耗,因这倾斜的爱。”

顾言琛嘴角的弧度稍显讽刺,“也许她父母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失。”

她感觉到顾言琛有了几分情绪,周身气压低了。

这是感同身受了?

“是这样的,最后只能是感受到痛苦的一方改变。”

顾言琛向来冷静自持,为什么突然动容了。

他莫非也遭到过不平等的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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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林昀致讲的那个事例,顾言琛想起来曾经种种。

原来还是会痛一痛的。

他从小就是那个不让父母操心的小孩。

而顾言墨想来追求自由与诗意,无心家业,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做一个富贵闲人。

小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有一个让父母头痛不已,离经叛道,不学无术的兄长。

但是也因此,陈静阑的关注更多投注在顾言墨身上,各种发掘他的天赋,最终将他推向了艺术的殿堂。

而他就在既定的安排里,继承了家业,也像是失去了自由,为了这家族的荣光而战。

有的时候会觉得,他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不断向前,但这些成就也没能使他快乐。

顾言墨可以自由恋爱,而他是家里安排的联姻。

曾经安里汐是陈静阑中意的那一个,于是他便像完成指标一般,去追了她。

他和安里汐不合适,陈静阑又看上了林昀致。

当年林顾两家低调联姻,怎么都是有些利益上的关系。

幸运的是,他和林昀致也算年少相逢,各自留念。

在父母面前,无论事业上多大的成就,在家仍只是她们的孩子。

那些孝道有时候何尝不是束缚。

人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决定了一部分难以挣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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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轻轻带着初夏的气温,江河不息流淌。

她们在阳台上吹风,喝茶。

“昀昀,我想知道你喜欢我什么。”顾言琛望向她,眉眼温柔。

林昀致笑了笑,“这个问题,”她似乎是努力想了想,“你始终走在我前面,算是一种榜样引领吧。”

“读书的时候,你在光荣榜上,进入社会后,你在财经杂志封面。”

“很久以前就渴望有一天能够和你比肩。”

他眉眼温柔,声音随风散开,“你小我几岁,而且我们也不是同一领域,变量不唯一,无法比较。”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我觉得你会做的比我现在更好。”

她怔了怔,心里漾起了微澜。

不久,传来淡淡的语气,“我哥她们最终离婚了,宜之也回了季家。”

她的嘴抿成了一条线。

若是站在季以瑶的角度来看,也倒是很合理,她甚至可以说无比支持,但毕竟是顾言琛兄长和自己母亲。

“那她们双方状态怎么样?”

“我哥很受打击,京都那边不是很清楚。”就像是说故事一般的轻松。

顾言墨是因为许枫月的死,还是妻女的离去。

或者是祭奠他死去的诗性。

很难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