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姑娘稍等片刻”他一瘸一拐离开了,张月瑶望着四周陈设,没有来时的繁奢和气派。她走出去看了眼自己曾经居住的屋子,心生感慨。

不一会他回来了,手里带着一个小红木盒,“这是他临走时留下的,说是如果你来了的话一定要给你。”

她接过,小心问道“我想在这里住下可以吗?就在那间屋子。”她手指着东边那长满青竹的院子。

“这”他迟疑了,为难的说“夫人最近心情不太好,她本是不许有外人进来的”

“我给你钱。我没事不会出去乱跑的,正房离的远,东房又杂乱。不会看到的,我会自己打扫,不会惊扰别人”

看着他依旧不说话,张月瑶继续说“求你了,我想等他回来。”

她想看他平安归来,她想陪着他度过艰难的时期,想告诉他无论何时自己一直会在他身边。

终于他松口“好,不过永州与京都远隔山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默然,如果久久不见他回来,她会亲自去永州找他。

立秋已过几日,白天的燥热已消去,晚上却有些凉。

她趴在窗前想起了许多事。第一次来段府,她什么都不懂,不跟在段泽身后就要学会看别人眼色行事。高夫人总是给自己送东西,开始她总是以为是段泽的意思,后来才明白她是想用这种方式还清自己对段泽的救命之恩。

她非常不喜欢这个地方,人人都有很多心眼,一点不对的地方都要让别人在背后说好久。开始她们说她狐媚,小小年纪野心不小,后来段泽认她做妹妹,那些人又换了副嘴脸常常和她好话套近乎。

她很想家,想起那个有母亲和哥哥的梅花村。每每入睡时,那场大火都会进入梦里要把她一并吞噬,火花炙热舔舐着肌肤让她喘不过气来。

但梦里好像有只手伸过来,她望着那只手渐渐靠近不知道想着什么,他把自己拉出来又用力一推,任由自己怎么呼救也不再出现。他的脸在梦里那么清醒,醒来时却一点记不起来。

一阵冷风吹进来,冷冽的风拂过脸庞,吹干了藏在眼角的泪滴。

明明才是秋初她却觉得寒风刺骨的凉,她披了件粉色单薄的风衣回到桌前。

小红木盒已被打开,里面是厚厚的一封封信。

叶儿,我马上要去永州了。可能会耽误些时间,一定会平安回来的,祝叶儿一切顺遂。

叶儿,父亲死了。他们说是路上突发心梗。我知道他是替我去的,我很痛苦也很自责,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痛苦呢。我好想见你,如果你在就好了。祝叶儿一切顺遂。

叶儿,我听说你去灵州寺。太好了,又可以去见你了。祝叶儿一切顺遂。

叶儿,父亲又逼我娶妻了,不过我用国事不定,大丈夫应该心怀抱负为由逃过一劫,我是不是很聪明。有些想你。祝叶儿一切顺遂。

信封那么厚,她一封封拆开,大事小事他都要写信告诉她,那个清朗明俊的少年变成了个爱粘人的孩子。

她撑着双眼皮,一封封在心中读着。那些深长的不见踪迹的爱意一笔一画落在文字里,落在每日里碎碎念里。

她读着读着哭了起来,又把看过的信封按顺序一封封放了进去。幸好还有很多没看完,明天看一封后天看一封,如果看完他还没回来自己就去找他。

永州边境,战火在大地上星零散落着,疲惫一天的士兵围坐在一起享受着烤肉,喝着烈酒,高唱胜利之歌。秋风已至,他们要回家了,万千愁苦消失在悲风中。

营帐中,烛火通明。段泽身着银色软甲坐在案前不安的敲着桌子。

“段大人,小姐找到了。许将军也找到了。”门外走进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他低着头特意压低声音说道。

“回来了吗”冰冷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不耐烦。他合上书卷,扶着额头,一副困倦疲惫之态。

“没有,我没有和他们会面,想着等你安排。”

他点点头说“把小姐带回来,许攸秘密送回京都。切记不可走漏了风声。”他松了口气,如今的段家已不如往日风光,人人都想顺着这根藤往上爬。

河畔,一个满身伤痕血迹斑斑的男人躺在地上,盔甲已经破烂不堪。他闭着眼,胸口轻缓的起伏着,他很困,却不能睡觉。

流水声拂过耳畔,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女孩娇软的喘息声。不一会四周明亮起来,冰冷的身体在火光里渐渐温暖起来。

他想睁开眼看看,可是好像一块巨石压着,他没法站起来,没法看见。他动了动唇,话也被压着说不出口。

好像有个无形的屏障将他与外界分开。他猛烈拍打着,双手都沁出血来。

“你怎么了,许攸,别吓我”段毓看着他全身颤抖着,握住他的手忍着害怕柔和说“我在这,我在这。你怎么了?”

还是没有声音回应。只是他渐渐平静下来。

她走到河边用水壶装满水,用水浸湿帕子一点一点擦去他身上的血迹。泪水在眼中打转,她边哭边擦拭着。他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或大或小,或深或浅。

她一次次试图把他的盔甲卸去,但体力有限,只好放弃。

她从包里拿出软糯的糕点,将其捏成小块放进他嘴里再用水服送。有时候不吞咽,她就用嘴巴给他送上一口气。

累了就躺在他身边睡会,但大多时间她都盯着他。许攸动动手,她就拉着他,给他拍拍。许攸动动口,她就给他喝水。她用尽身上所有的帕子去给他止血,不够就用火把衣服烧断当绷带。

有时候她会把头贴着他胸口许久,听着他的心跳声才心安,她总会起一堆火,因为害怕他的身体冰冷。

“小姐—”他终于睁开眼,夜幕中身旁的人紧紧依偎在身旁,小小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慢慢转过头去看她,她憨憨睡着,白皙的脸上沾了灰尘,鼻尖一点。头上只簪了个素钗,发丝随意落在草地上。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手,是柔软有温度的。他笑了,真好,一切都不是梦。

“许攸”她摸了摸他的脸

许攸身体立马绷直变得僵硬,不敢出声。

“许攸?”她确认般的又喊了一声,心好像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