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如狂舞的蛇,以崩落的房屋为巢,贪婪地吞噬了一切。浓烟如落地的雨,砸到地面,溅射入眼里。
鲜血,火焰,大地似乎被一层红色的薄纱所笼罩。连远挂在天边的清冷明月,似乎都沾染了污秽的颜色。这样的红,会烧灼人的眼瞳,刺得生疼。
尽管被浓烟覆盖,米狄尔还是能看见不远处一座小屋坍塌,房屋的碎屑随着蹄铁的践踏飘散到空中,那里住着勤劳勇敢的盖尔叔叔一家,有着温暖炉火的温馨小家总会在寒夜邀请自己去坐坐。
尽管那些令人作呕的笑声与火焰燃烧的声音不绝于耳,“杀啊,抢啊”那些蒙面人举着刀在马上这样笑着高呼,米狄尔还是能听见莎曼阿姨的哭声,和蔼的莎曼阿姨总会把“多余”的面包偷偷塞到自己怀里。
此刻的米狄尔连伸手捶地都都无法做到,只能恨恨地睁大双眼。
眼眶早已积满了眼泪,即使是这样还是要看。
额头的鲜血流入了眼睛,即使这样还是要看。
沉重的眼皮昏昏沉沉下坠,即使这样还是要看。
只有看着,才能将眼前的惨剧印在脑海中。
为什么?米狄尔突然很想问。
为什么男人们再不能在日落后碰杯,为什么女人们再不能围坐在田垄里闲谈,为什么与世无争的小村会被蹄铁踏破,为什么偏偏是这里.......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年幼的米狄尔被压在倒塌的房屋之下,心中再多委屈,不甘与仇恨,也要随着他眼眸的紧闭而消失。
嘈杂的声音突然全部消失地无影无迹,耳朵再不能听见什么。
死后的世界,如此寂静吗?
打破死寂的,是如同水滴滴落一般,沁人心脾的声音,冲刷了米狄尔心中的怨气,也让他恢复了少许的力气。
“别怕,孩子......你安全了。”
就在此时,一阵温热湿润的感觉从米狄尔僵硬的脸旁传来,米狄尔勉强睁开眼,发觉是一只玉手抚摸着自己的脸旁。
啊,怎会是这样的一只手啊!米狄尔心想。
如同白玉般无瑕的嫩白手掌丝毫没有介意此处的脏乱,轻轻托起了米狄尔垂下的肮脏血污脸庞,那如玲珑般的手指上戴着象征着光明的乳白戒指正在缓缓散发光辉。闪耀却不刺眼的光吸引了米狄尔的视线,在戒指镶嵌的宝石之中,米狄尔甚至能看清自己的脸。
光辉照耀下,米狄尔脸上的血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啊,母亲,是您吗,您来救我了吗?
细腻的手指如同丝绸般在米狄尔脸上划过,仿佛幼时母亲轻拍哄自己入睡那般的温柔。对于米狄尔来说,这是只能在童话书中看到的场景。
而此刻,埋藏在记忆碎片中的幸福,被一一唤起。
尽管力竭,米狄尔还是努力地用脸颊去蹭了蹭那只手。而这也耗尽了他最后一丝的力气,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若是能与母亲团聚,或许死去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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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狄尔身上堆积的倒塌房屋残骸被来者身旁两个身披白色铠甲的骑士迅速清理干净,昏迷的米狄尔也被从房屋残骸之中拖出,平放在圣洁女子的身前。
“达妮安殿下,”一个明显与其他骑士随从不同的身着蓝色花纹铠甲的骑士快步跑到了那圣洁女子身边,双手握拳,一手敲在胸膛,一手立于背后,向其躬身敬礼,“现场已经整理,幸存者......可能就只有眼前的孩子了。”骑士的语气有些无奈,也有些悲切。
“可惜来迟了”,达妮安叹了口气,十指并拢,双手握于胸前,口中念念有词。
下一瞬,达妮安的身体突然被一阵柔和的白光所围绕。
见此光景,身后的骑士们无不低着头单膝下跪,静静地感受达妮安的奇迹。
与此同时,米狄尔的身上也缓缓覆盖了一层与圣女一样的乳白色的光晕,缓缓治愈着米狄尔的伤口。
这名为“圣光滋润”的神迹是唯有神国的圣女才能够学习的奇迹。
一时之间,似乎所有的光都在有意识地朝着圣女达妮安的身边汇聚,在黑夜之中,吸收了所有光芒的达妮安散发着宛若太阳般的柔和光辉。
就好像圣典里的救世主一般。
待那名唤“圣光滋润”的神迹结束,米狄尔身上的伤痕依然所剩无几,只是此刻依然昏睡着。
身上的伤疤好医,心里的伤疤难去。
圣女达妮安又是叹了口气。这些年月,神国的边境越来越不太平。这座小村子的惨剧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自己所在的区域,一直受到小规模的入侵,来犯者洗劫这里最偏远的村庄,抢完就跑,不会向深处推进。况且这里距离神国首都太过遥远,消息无法传递,不知不觉,有许多小村庄被悄无声息地抹掉了。
神国在大陆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到底是何人敢如何嚣张。
圣女的诸多试炼之一,就是带领麾下骑士在神国维护民众的安全,解决信众的烦恼,从而积攒声望。
最终,历代的三位圣女之中,只有一位圣女能够通过太阳神的神选,成为神国的女神,太阳的化身,带领人类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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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妮安双膝跪地,跪在米狄尔身边,双手握拳,为他祈祷。
“可怜的孩子,愿你的余生不再承受痛苦,不再遭遇灾难。愿阳光伴随着你的旅途。”
此刻的米狄尔如同做着什么噩梦一样,身体不自觉地抽搐,眉头紧锁。达妮安用手轻抚着米狄尔紧锁的眉头,想要将其舒展开来。
但当触碰到米狄尔额头的一瞬间,达妮安的神色突然变得惊诧起来,有些僵硬的美丽面孔终是流露出一丝笑意。
捏了捏米狄尔的小脸,达妮安唤来了圣女的护卫骑士。
“格雷弗卿,这个孩子......似乎有些天赋,将他带走吧。我想,假以时日,他的名字一定能传遍整片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