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滑梯」相当长,又很黑,莉莉安在黑暗中摸索着脱掉身上的装备。
所以在落到最底部的时候,迎接解枳和艾德斯的,是一个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怨气的莉莉安。
底下实在太暗了,隐隐约约可以听到流水声。
解枳身边飘着几个小火球,她毫不客气地抓了一个过来,瞟了两人一眼,没好气地说:“怎么不走了?”
然后扭头就走。
“她看上去不开心诶,那个「滑梯」不是挺好玩的吗?”
艾德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在解枳身边问。
解枳的目光落到莉莉安腰上的绑带和没来得及拆掉的钩锁,嘴角微翘:“可能没有飞下来耍帅成功吧。”
但是滑梯怎么会跟耍帅、飞联系在一起啊!
艾德斯不懂,更不敢问,郁闷地抓抓脑袋。
继续往深处走,空气越来越潮湿。
解枳一摸手边的土壁,手上湿黏粘滑,他“啧”了一声,甩了甩手,刚打算施展一个小小的清洁咒,莉莉安好巧不巧转过身看情况。
“……没纸巾也没必要用手擦吧?”
解枳黑脸。
目睹全过程的艾德斯笑麻了。
“有没有可能,我只是,摸了一下旁边的土?”
“啊好吧。”莉莉安看上去居然还很遗憾,但她话锋一转,带过这个话题,
“有什么发现吗?”
解枳微微皱眉,“有,而且有大问题。”
“学院附近有河流吗?”他问。
“算有吧,东南方向大概几十米就是倒流河的支流。”
倒流河,顾名思义,就是河水倒流,从黑暗神系生活的冥川,穿过整片维利亚大陆,流上光明神系栖息的神山希尔格拉德。
曾经有人试图顺着这条河造访神山之巅,不过他再也没有回来。
“这些土壤的含水量太高了,”解枳一字一顿地说,他的神色是从未见过的严肃,“我们可能在逐渐逼近河流。”
“而且。”
他用力锤了一下墙壁,墙面上出现一个坑,“这土非常疏松,像是后天抹上去的……”
“但是最好别把土弄下来。”
莉莉安开口道,“没必要留下痕迹,我们只是是来看一看,不是来搞破坏的。”
谁知道如果被泥土覆盖的墙面上真的有什么,他们是否还能顺利离开呢?
“那快走吧!”听两人哔哔啵啵一顿分析,艾德斯有点小慌,“赶紧看看前面有什么,然后早点回学院吧。”
……
“看!”
莉莉安压着嗓门也难掩兴奋,指向一旁。
只见那一小方被火光照亮的墙面上,竟然画着一幅壁画!
再往前看去,两边墙上经密密麻麻画满了类似的图画。
飞鸟,巨树,精灵,矮人,高山等等等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幅灵动又奇异的巨大图画。
只是那画技实在简陋,大多地方又早已因磨损斑驳不堪,三人放慢脚步,一路小心地辨认过去。
“这一处像是许多人向什么东西朝拜?”莉莉安对此兴致勃勃,恨不得贴到墙上去看,又不想沾上泥土,只能凌空抚摸,
“上面是太阳吗?好奇怪……”
她说的“奇怪”,是因为所指的「太阳」实际被画成了一只睁圆的眼睛。
线条粗糙,那眼睛便显得呆滞又诡异。
不知为何,当解枳只是那只眼睛时,一种疯狂的渴望裹挟着他的心脏,迫使他不受控制,情不自禁的伸手——
触碰了那只眼睛!
天旋地转,许许多多声音在他耳边嗡鸣,百川汇海,都化作了同一句话。
“直视吾神之目,必诛之!”
雄浑癫狂,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解枳感觉自己的灵魂在痛苦地嘶吼翻滚。
一种从未有过的痛楚,如潮水般一阵一阵洗刷着他的大脑。
“我即是神——”
意识消散之际,他似乎听到自己低声耳语。
……
解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苍茫的大地被他尽收眼底。
……不对,他怎么在天上!
解枳努力回想自己醒来前发生了什么事,但不管如何绞尽脑汁,大脑就像塞了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起来。
“怎么回事……”
他低头再看一眼地面,瑟瑟发抖。
不管有没有记忆,该恐高还是会恐高啊,
解枳后背的衣服被叼着,整个人在风中晃动。
叼着他的是一只巨鸟,正挥动着硕大的翅膀高速飞行。
不过解枳暂时没有心情也没有胆量转头去看是何方神圣准备把他叼回去当晚餐。
他的状态极差:腹中翻滚,头晕眼花,感觉下一秒人就要散架了。
忽然,迎面撞上一阵强劲的气流。
巨鸟躲闪不及,硬生生撞了上去,整只鸟都被迫改变方向。
鸟喙一松,解枳就掉了下去。
大股大股风往他衣领里灌,用力地摩擦着他的脸,解枳知道自己在急速下坠,也知道自己接触地面必死无疑。
“……人在无降落伞的情况下高空坠落,应该放松肢体,尽可能增大受力面积……”
“如果可以抓到较大的物体可以缓冲部分压力……”
出乎意料的是,在如此高的高空上,气压应该稀薄令人呼吸困难。
并且高速坠落的时候,人体脑部充血,应该会出现神志不清、眼前模糊的现象。
还要小心无处不在、轨迹难寻的气流,稍不注意就会在空中翻滚。
但解枳却没有遇到以上任何问题。
他只是还有点恐高,强忍着恶心保持神志清醒,甚至忽然想起来:
好像可以用魔法噻?
事不宜迟,解枳立刻召唤老朋友暴风之神,成功找到一个平衡点,使自己可以匀速直线下落。
他长舒一口气。
在逐渐逼近地面的时候,解枳忽然感觉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抓住了他的身体,把他往远处带去。
他试图对抗,去失败了。
“这是要去哪?”
那东西抓着他飞啊飞,飞到一处村庄中。
几处错落有致的草屋间,架着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铁锅。
几个身着原始服饰疑似人类的生物已经围着铁锅转圈跳起了舞。
然后,解枳就“哐当”一下,被扔进铁锅里了。
……
“解哥又不见了!”
就在眨眼的功夫,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
人间蒸发,无迹可循。
“我们要去找他对吧!”艾德斯焦急地问莉莉安。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不过找肯定要找的。”莉莉安颇为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事实上,她也和艾德斯一样,担心解枳的安危。
莉莉安望向地道深处,目光向前方未知的黑暗延伸,紫水晶般的瞳孔亮了起来,光芒流转。
“走吧。”良久,莉莉安的瞳孔依旧在发光,她沉声道。
“你找到解枳了吗?他怎么样了?”艾德斯快步跟上她,问道。
莉莉安摇了摇头,脸色很差:“抱歉,没有找到他的具体位置,但是跨越时间之神指引我们,”
“必须向前走才能赢得一丝找到他的希望。”
艾德斯张了张嘴,只是说:“走吧。”
他的目光坚定。
他们一定会找到解枳的!
这几个月的相处,已经使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加深厚,也坚固了。
两个人沉默的走着,“沙沙”的脚步声成为唯一存在的声音。
单调可怖。
没多久,一个三岔路口横亘在两人面前。
“带上次你改装过的神谕牌了吗?”
“带了带了!”艾德斯在包中翻找,终于从某个角落掏出了神谕牌,双手奉上。
如果解枳还在这,大概可以辨认出,这不就是塔罗牌的翻版吗!
神谕牌,传说是光明之神与跨越时空之神打赌输了,为对方所制作的赐福卡牌。
分为神明牌和神赐牌两部分,神明牌收录了所有神明的形象,类似于塔罗牌里的大牌。
神赐牌则取材于水火岩风四神,类似于塔罗牌中的圣杯、权杖、星币、宝剑。
每张牌面上都有一个象征神谕的句子,或祝福,或警示,或劝诫。
一般人只把这个当成高配版的塔罗牌,不需要任何学习就能使用。
但神魄部的同学们人手一套,至少要掌握断凶吉、明事理的能力。
莉莉安更是其中的翘楚。
经过艾德斯的爆改,这副神谕牌已经具有魔导功能(全称神聚力魔法附着外导装置功能)
更利于操作,发射出去还拥有类似于小型炮弹的攻击力。
莉莉安将所有牌倒出来,驱动神聚力,三张卡牌飞到她面前,各自指示了一个路口。
她把剩下的牌推回牌盒,塞到艾德斯手里。
然后操纵着三张牌,走向权杖三指示的路口。
「权杖三神谕:将执火把走向黎明」
他们走过许许多多的路口,尽管不知道会通向各处。
但这是找到解枳的唯一方法。
在最后一个路口,三张卡牌旋转不停,最终齐齐爆炸,化作绚丽的烟花。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犹豫,径直走向其中一个路口。
既然三个岔路口都充满危险,不如当机立断。
“欢迎来到真理的游戏!”
一道轻柔温和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眼前骤然一亮。
他们进入了一间空旷的房间,墙壁上挂着燃烧的火把用来照明,火星落下噼啪作响。
正中央伫立着一座大钟,足足有两三层楼那么高,有一个硕大无比的精美底座支撑着。
桌面装饰繁复华丽,天蓝色和金色交织着形成精致古朴的时刻数字和间隔。
三根雕刻着藤蔓、花朵、飞鸟、流云等花纹的金黄色指针都指向12点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