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逃?

是我妈她不对,先给我灌输了一套价值观。然后,却说什么“你不用管我的,我以后也不用你帮我养老。你应该做个无情无义的人,你看看你爸,他就是因为太爱操心,什么都揽上身,才病的”,还说什么“生活就跟恋爱,或者买衣服一样,得多试试才会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不是真的适合自己。我也准备去试试其他的活法”。

哇哦,这……这就像是一个人逼着身边的人全都得吃素,然后有一天,她自己却变了,想要去试试其他的活法了。可是,被逼吃了那么多年素的人,你叫他们怎么办?他们已经闻不得肉腥了呀!

我会成为老爸那样的人吗?我不会的。为什么?因为有你在呀。我只是犯了所有男孩都会犯的错,忍不住在家里打了个手枪,你就一声不吭地去洗手了。你这是干什么?嫌我脏啊?老爸都碰过别人了,你不嫌他脏,你嫌我脏?!我都从此不再关门,就为了自证清白了,你还总是把我的门给我关上。干什么?觉得我的房间见不得人吗?而且,你再也不进来了,你以为我没发现?

现在,你是什么意思?你要换种活法?怎么换?让我自己去米国?我都跟你说了,我去了可能就不打算回来了。结果,你说什么?你说,大家都以为你每次去拜拜,都是去求神保佑我能够好好学习,其实你是去替我祈求勇气跟智慧,祈求我能够有勇气跟智慧去做对的事。你说,现在就算没有你,就算你不再陪在我身边,相信我也能够有勇气跟智慧去做对的事。

放屁!你这是在为自己开脱。你不过就是贪恋上了欧洋那个小白脸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样算什么?我算什么?我们之前的努力算什么?一个笑话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呢?!说变就变。为了让你知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老爸活着的最后一面,我都没去见。可你呢?你现在为了一个欧洋,你决定抛弃我?!

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我已经没有爸爸了。你就不怕我在米国染上什么不好的习惯吗?如果老爸在的话,他一定会让你跟我过去陪读的。我还以为你最在乎的人是我呢。结果,你说你需要一些时间考虑清楚。怎么?还考虑什么?这世上还有比你的儿子更重要的东西吗?你这个骗子!你根本就不想当个好妈妈,你只是想显得像是个好妈妈。你骗我,我根本就不是排在你的第一位!

好啊!那我也不要把你放第一位了。你不是想试试其他活法吗?那就玩得大一点儿。这几天成为舆论焦点、隐私被深挖的滋味,怎么样?大家还以为你为老不尊,真的深陷杀猪盘呢,这种有网友为你吵架的体验爽不爽?在生日当天,儿子成了通缉犯,这种活法刺不刺激?

我当然知道,你身份证上的生日是姥爷为了能多分到一份粮食,谎报的。你的出生日期实际上比登记的要晚一个月。为了怕证据不足,我还特意用针管抽了血,从手套里往外滋了呢。希望赶得上给你送上这份生日贺礼。

当然,老爸也得在场,这可是咱们仨一家团圆的大日子。遗体捐献有个漏洞,你难道没发现吗?他们太怕大家反悔了,可能反悔的家属太多了吧,只要登记了愿意捐献,他们就会给发一个证书,以兹鼓励?出了死亡证明,到时候遗体家属是捐,是烧,还是像我一样藏起来,医院不会知道,只要哄好了你,就没人会知道。你以为老爸为医疗事业做出了贡献,受赠单位以为家属反悔了,多么棒的闭环。

我本来是想把你们放在我原来那张床的床底下的,就像小时候门外有人走动,我害怕,躲在床底下,你们过来陪我一起躲的时候一样。这是我这辈子循环最多次的记忆。可惜,你换到客厅睡,把房间让给我之后,就把床给改成了定做的高箱床。多放那么点儿东西,就那么重要吗?你毁掉的东西有多珍贵,你知道吗?在乎吗?

我本来也想过把你们做成木乃伊的,这样味道好一点儿。但是那还得挖去内脏,再在腹腔填以香料。我做不到,真做不到。

“你没看见这儿有个小孩吗?”面前的大叔跟我说,甚至用手碰了一下我的帽子。TMD,这可是我从欧洋那里得来的纪念品,宝贝着呢。

我就不该为了摆脱那个老家伙,跳上我生平最讨厌的地铁。果不其然,这种把人当作货物运输的工具,里面装着的也净是些令人讨厌的东西。

我起身,给这个刚刚还把扶手当作吊环来耍的,精力好的不得了的小孩让了座。然后,我蹲下来,表现出一整个肚子很疼的样子。豆大的汗珠浸出我的额头,再流泪的话,就有点儿过了。骗人讲究的就是个真假平衡。

大叔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比我好过,但是他没有跟我道歉,反而移动到另一边去了。呵呵,爱逞英雄的Loser,不知道在公司和家里得孬成个什么样,才会跑地铁上来捡软柿子。那我就软给你看。

“您好,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抬起头,问话和抬起屁股要给我让座的并不是抢了我座位的这个小孩的妈妈——她抱着孩子,坐的可稳当了。该死,我还以为是呢,我还是太嫩了。

我感觉自己有点儿理解“羿射九日”这个故事了,这个世界上确实不太需要第二个太阳。我给要给我让座的这个小姐姐回了个笑脸——好想毁了她呀。

毁掉可恶的欧洋和董月梅,告诉欧洋不满十四,杀人没事,给他寄一个记者深入调查一起凶杀案的书,给董月梅寄那些新闻简报……毁掉这种恶人太容易了,因为他们本就有缝。

我本来还想挨个去毁掉那些祭出会令妈妈你窝火的评论的那些人。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把一个个小太阳射下来似乎更加有趣。

随着一声轰鸣,地铁钻出地面。这画面真美,好似即将破晓的夜里,我们冲向了太阳,一起融化燃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