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失败,不仅当代人完蛋,更会牵连子孙,失去仕途、话语权。

可前线军队的士气不容乐观,必须解决士气问题。

战场之外需要做很多事情,比如抓到那个大家眼中存在的‘奸细’。

这样心病解除,当场就能提升前线军队的战斗士气。

还要搅乱征夷军腹地,使征夷军分兵平乱,无法集结主力参与决战。

如若《孙子兵法》里的指导的那样,战争无所不用其极。

不能只看战场,战场只是战争的局部;战争,历来都是整体、全面的对抗。

历山,小雨中,刘恒戴斗笠蓑衣在池边垂钓。

刘恒和刘祎很难,他的父亲刘洪也为难。

一边是如日中天的乡党基业,一边是汉室祖宗社稷。

身为征夷幕府治下唯一的宗室郡守,刘洪遭受了方方面面的压力。

他就像一道风向标,身为宗室选择支持征夷幕府,可以有效巩固幕府的权威、形象。

若跳起来反对,自然会助长联军方面的士气。

距离决战越近,刘洪跳出来反对的可能性就越高。

不止是驻屯濮阳的曹操、乔瑁要寻求决战。

征夷军也要寻求决战,需要一场新的胜利来稳定人心,让三心二意之辈继续混日子,也让反对派不得不继续蛰伏。

持续的稳定,能让反对派衰退为中间派,中间派可以进步为支持派。

时间,时间,缺的就是时间,争的也是时间。

刘恒见浮标晃动,鱼线也有拉扯迹象,似乎力量还不小,遂猛地扯杆,顺利把水下的鱼儿扯上来。

只见是条食指大小的银鳞小鱼,就解下钩在手里掂了掂,丢到鱼笼里,说:“初感力大,以为是大鱼。扯出水面,堪堪也就三两重。

这鱼游水底,力不下三斤。由此观之,五十斤之鱼突然发难,或许能将四百斤之典君扯入水中。”

刘祎身子躬的更低了:“刘恒先生,雨中寒冷又起大风,还请避雨。”

“你知我话里的意思,也知当今天下有心称王称霸者亦比比皆是。

你我两家世代邻里相望,彼此和睦共御外辱。

我家富贵长久,君之门户可谓休戚与共。”

“我与关东叛军决战在即,山阳系我肱骨,是为要害。”

刘恒伸手抓起鱼笼,看了看里面的鱼儿,继续说:“我无意裁撤、替换元卓公,唯有共患难,才可同富贵。

我也无意令元卓公为难,所以公伟将这笼鱼送去昌邑。

是敌是友,皆在元卓公一念之间。若是为敌,系我麾下首叛,元卓公三族男丁我必诛灭。”

刘祎跪在泥水里,双手接住鱼笼,又把怀里的三份竹简递出,哭声:“为人臣、子,今忠孝难两全。更兼出身宗室,实难违背。

本欲随刘恒先生共建大业,奈何姓刘?”

“公伟,注定失败,又何必做这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不若去劝令尊,先潜伏不动,再待良机。”

“以刘恒先生之神武,焉有良机可觅?”

刘祎声音喑哑:“今与刘恒先生永别,唯念家中二女幼子。”

“唉……首篡汉者,当涂高,袁也。”

刘恒也知道劝不住,遂说:“自此天下多事,我戎旅羁绊也难在父母膝前尽孝。

公伟二女,我会遣人送到父母膝下抚育。君之幼子,就送到北海郑康成门下。”

还想再劝刘祎,刘恒也觉得没什么意义,徒增伤感。

刘祎没有刺杀他,还尽心尽力办事,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现在有问题的是刘洪,刘洪耳根子软,当初能做下弃郡逃亡的事情,就知道心意并不坚定。

只能期望刘祎能回去劝住其父,响应联军是没有希望的。

就现在的山阳郡士族、豪右,有几个愿意跟着刘洪举兵?

刘祎顿首拜谢后,抱着鱼笼失神落魄走了。

他走后,李儒穿戴蓑衣靠近:“刘恒先生,刘元卓踌躇不定之人,今遣其子回昌邑,将无牵挂,自会举兵。”

刘恒正翻阅刘祎送来的三份机密竹简,雨水打湿了竹简,字迹还是很好辨认的。

他只是略略扫一眼就知道大概,第一份是泰山郡守凉茂所奏,应孔融邀请之故,他已经派人护送陈琳、陈纪前往北海。

另外两份竹简,则是陈琳、陈纪的请辞书信。

早在三天前,孔融就已送信过来,要请陈琳、陈纪去做客。

孔融要亲自管束陈琳、陈纪,刘恒自然是没意见的。

只要打赢濮阳之战,齐鲁士人也就能扬眉吐气,挺直腰杆子做人,再也不虚汝颖士族。

作为齐鲁士人的领袖之一,孔融可不给袁家擦屁股。

孔融担心陈琳一把火将雒阳抢来的古籍、抄本烧成灰烬,刘恒也怕。

这种事情不能去赌陈琳的胆量和良心,以陈琳的影响力来说,属于那种杀了会引发更大麻烦的人。

软禁又会招惹诽议,白白结仇;还不如卖孔融一个人情,让孔融来解决这两个人。

陈琳如此棘手,陈纪也是。

这个人是不能放的,放回颍川,胡乱嚷嚷,反而会助长联军的士气,会增加对方的整体战斗力。

譬如徐州,徐州是不乐意主动参战的,既不想主动外扩,也不想遭受侵攻,只想关上门过自己的好日子。

可如果陈纪跑回去发布虚假消息,恶意抹黑,那就有可能煽动徐州的躁烈情绪。

刘恒将三份公文卷起来,也起身,眺望烟波淼淼的历水陂:“真是烟锁池塘柳,绝色在此间。”

稍稍感慨,他才回答李儒的询问:“我两度使刘洪担任山阳郡守,这职务来的轻松,他不会珍惜。

现在我军如日中天,叛军勒兵不进,遂以能言善辩之士游说其左右,他或许已生有殉国之心。”

“幕府上下数万人眼前,刘洪若以卵击石意在殉国,我只好成全他;他若悔过自新,今后也就死心塌地,更利于我军招徕汉室宗亲。”

刘恒莫名想到了细作一词,最初这是鞑子称呼不肯合作的反抗义军;而现在这个词,与刘洪很是贴切。

只是不想自己创造这个词,就改了个说法:“我军之患不在兵戎,而在人心归附。刘洪若肯俯首,我之短板立刻补齐。此非徐、于、张三位将军能比,就因物有所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