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到“是”,舒雅望就已先行离开。
昏暗黝黑的山洞狭道,舒雅望站在一堵墙边,与他对话的男人站在另一侧。
人工凿开的洞穴,东西向的墙壁没有和南北走向的厚壁聚合,在中间留了两个人的距离。
舒雅望与他一步之遥,月光照射下,只看得见他宽大的影子,却见不到真人。
舒雅望弯腰做低头行礼状,恭敬道:“长老……”
被喊长老的尊者,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只听他微微问道:“你和萧玉交手了?他没有拔剑?”许是太过好奇,一连问了两个问题。
舒雅望道:“也许是他的剑太短,拔出来也伤不到我。”想起萧玉英俊的脸庞,心微微颤动一下,他似乎手下留情了。
听到舒雅望大意轻敌的言语,尊者大笑出声:“哈哈哈,你可莫要大意!”想到她的身份,还是好意提醒。
舒雅望双手抱拳,低头行礼道:“是,属下一定谨记教诲!”就算她是圣女,在尊者长老面前,也是毫无地位可言。
尊者得到满意的答复,负手而立,威严道:“去吧。”
舒雅望只得恭敬道:“属下告退!”
走出山洞的舒雅望,抬眼就是刺目的朝阳,拿左手微微挡住太阳光,右手揉揉眼睛缓解不适。
一夜未睡的她,眼睛酸涩难睁,但一想到未完成的任务,瞪时清醒三分,驾着轻功,跳到马背上,骑马南去。
第二日,巳时。
孙庄主床前围观了不少人,其中也包括萧玉,所有人都在等他醒来。
南秋坐在桌边,心里暗暗数着:123456789……
就在第十下,孙胜武突然睁开眼,坐直身子。就在众人欣喜的时候,霎那间,一口黑血自口中喷出,溅的衣服、帷幔、被子上到处都是。
不消片刻,便直挺挺的倒了回去,再没有一点动静。
孙婷婷慌忙道:“又吐血了,怎么办?”已经说不清是第多少次吐血了
孙婷婷在孙胜武坐直身子的时候,就已经跑到了床边,此时她的衣裙上也沾了几滴血,像夜空中的星星般散落。
南秋听到孙婷婷的喊声,急忙搭上孙胜武的脉搏,皱眉不语,良久,才开口道:“果然缺了一味药引!”
萧玉这时也走到床边,道:“是什么药引?”
南秋欲言又止,孙婷婷误以为药引重金难求,抢先善解人意道:“三弟,可是价格昂贵?”
南秋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
萧玉看出了他的为难之处,点破道:“那必是一药难求,世间罕有。”
南秋欣慰道:“知我者,萧小弟也!”
孙婷婷满头雾水,问道:“究竟是什么?”
既然已经挑明,南秋也不再隐瞒,道:“我曾听师傅说过有一种草,生于南疆,叶与根皆可入药。传说,草上结成的第一颗露珠,可解百毒,自动修复受损经脉,增加10年内力!”
又道:“更有传言,说其可以生死人,肉白骨。”
萧玉道:“哦~?这珠草的确让人心动,不知何处可采?”
萧玉目光转向孙婷婷,接着道:“大姐,你可曾听说过?”
孙婷婷道:“大姐走南闯北,杂草奇花倒是见得不少,就是不知二弟说的是什么草?”
天下间的草何其多!
萧玉看向南秋,接道:“二哥,能详细说说那草吗?”
南秋站起身,辗转至桌边,坐下。
萧玉与孙婷婷也跟着他移动,坐在两旁,洗耳恭听。
南秋握着一杯茶,缓缓道:“它的茎细长,柔弱,且有多数疏散的分枝。叶片较小,大多为绿色或带紫色,有人称它为雀舌草,还有人说葶苈子,当地人喜欢叫降龙草。”
南秋左手边的萧玉回道:“那二哥,一定知道此草哪里有。”
南秋一笑,突然又敛起笑容,一字一顿道:“流水宫。”
孙婷婷接道:“可是那个流水宫?”说完自己的猜想,眸色不由得暗淡下来。
南秋道:“正是那个流水宫!”说完,也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流水宫侠名在外,就算不乐善好施,但也没残害无辜者性命。
为何两人如此震惊?如此哀怨?
萧玉虽然心里疑惑,却没有插话,而是静静地听着。
南秋喝一口茶,话到嘴边,还是决定说出来。
“当年,流传这样一句话:雀舌含珠,江山易主!朝廷,武林一时之间争的头破血流,前流水宫宫主,也就是皇帝的贵妃——于琴。她不忍百姓受苦,也为保夫君江山。独自前往南疆,耗时两月,终于找到了那珠草,连败武林十大高手,一跃成为武林第一。”
萧玉好奇插道:“她吃了那珠草?”
南秋道:“不!她并没有吞下。”
接着道:“皇帝派来保护于妃的四大高手,大义凛然,他们把毕生功力都传给了于琴,达到以假乱真的目的。自此,雀舌无影,人心安定。”
萧玉食指轻点桌面,眼波不经意看到南秋准备说“其”的口型,但他又戛然而止了。
萧玉不禁脱口而出道:“其实还有!”
孙婷婷暗忖道:这萧玉是真的一点就通,很是聪明。
带着略微怀疑的眼神,看向南秋。
南秋也佩服起萧玉的心细如发,继续接着道:“想那于琴也是一个痴情女子,她打算把雀舌带回皇宫,交给陛下。”
孙婷婷截道:“交了吗?”
萧玉道:“大姐别急,再听听。”
孙婷婷憨笑出声,她确实挺急的,但没办法她的性格就是这样。
南秋道:“与十大高手对决后,于琴也受了重伤,养伤期间,皇帝只关心那颗草,对她却漫不经心,她就多留了一个心眼,日日贴身带着。皇帝生性多疑,早就在她的药膳中,加入了伤身体的几味性寒之药。”
听到这里,孙婷婷忍不住骂道:“狗皇帝!”
南秋与萧玉同属男人,当下只得尴尬一视。
孙婷婷意识到气氛不对,道:“当然大姐不是说你们。”
南秋与萧玉哈哈大笑起来,孙婷婷亦笑出了声。
南秋继续道:“时间一长,于琴也发现了其中端倪。苦于没有良策,一日清晨,一滴水自空中落入她的双唇间,自觉通体舒畅,好似全身经脉重塑,功力也更胜从前。”
孙婷婷问道:“是雀舌吗?”
南秋看向孙婷婷,回道:“没错,正是雀舌。”
“她瞧到胸前还滴着晨水的雀舌,瞬间明白这珠草的神奇之处,主要是靠清晨汇聚的露水。完全恢复的于琴,百感交集下,愤而离宫!”
南秋继而惋惜道:“出宫后的于琴,感叹帝王无情,创流水宫,封雀舌为流水宫圣草,由圣女们世代守护。”
孙婷婷听完,感叹道:“可真是一个痴情又命运多舛的奇女子!”
萧玉年幼,尚不知情爱滋味,只问道:“如何取得?如何带回?”
南秋道:“雀舌喜寒,遇热两日就卷叶,离土三日便枯萎。”
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嘱咐道:“匕首划断,取一截叶颈即可!此瓶只可保七日,须快些赶回!”
萧玉笑道:“既然多枝,我想必不会只有一株。”
南秋也只是听师傅说起,认为此等珍贵药草,世间当只有一株,思维一下子被萧玉打开。
南秋带着恍然大悟的笑,打趣道:“三弟,难不成想挖绝吗?”
萧玉开玩笑道:“这么个好宝贝,怎么也得人手一个吧?大姐一个,二哥一个,若还有多的,那我留一个。”
听到小弟的如意算盘,孙婷婷嬉笑出声,南秋亦笑。
第三日一早,萧玉收拾好包裹,牵着缰绳,立在马前。而此时的柳蓝,正在去往少林寺的路上。
孙家二小姐孙袅袅突然跑了出来,一身劲装,身后还拉着一匹马,气喘吁吁道:“萧大哥,我和你一起去。”
她今年才十二岁,庄主并未教她习武,人也有些娇惯。
萧玉顺着马儿,问道:“你大姐同意?”
孙袅袅开心道:“同意的!!”
萧玉扯过缰绳,跨身骑乘,大喝一声:“驾~”
良驹就像离弦之箭,嗖的一声,就已飞到十丈外,孙袅袅也急忙跟上。
南秋也追出庄门口,大声嘱托道:“一定要在它开花之前带回来!”
马儿已经踏过青石板,跑进向北的大路。
南秋声音喊的洪亮,萧玉耳力惊人,自是听到并记在心里。
看着骑远的背影,一白一红,南秋伫立良久。
中午时分,跑累的萧玉与孙袅袅,在一处茶棚歇脚。
眼尖的伙计,赶忙来上茶,萧玉趁机问道:“小哥,可知流水宫如何走?”
伙计倒好两碗茶,边说边指着路,道:“客官,顺着这条大道,向北而行,还有两日可到。”
萧玉客气道:“谢谢小哥!”
伙计见萧玉人俊心也善良,于是又道:“再往前走,就只有一家客栈了。如果客官想要歇息,我劝你还是快些赶路去县里投宿。”
说完,还叹息一声。
孙袅袅好奇问道:“为何不能住那家客栈?”
伙计瞅下四周,小心翼翼道:“听说那个地方闹鬼!”那诚惶诚恐的神态,仿佛真的有鬼怪一般。
孙袅袅笑道:“鬼长什么样子?我倒真想见见!”
伙计当下被吓得不轻,道:“客官莫要再说笑了,我是见你们年轻,不忍让你们命丧他乡。”
萧玉道:“如此,多谢小哥了!”
喝了几口凉茶,解渴去热,萧玉放下三枚铜板,继续赶路。
顺着茶棚伙计说的大道,两个时辰后,果然只看到了这一家客栈。
客栈的招牌上写着四个大字:鬼鸣客栈。红色小篆虽被灰尘蒙上,但也隐约可见。
刷字的红油漆不规则的滴落,像人眼流出的血,惊悚刺激。
风吹的牌匾摇摇欲坠,吱吱呀呀的响着,方圆几百里,寸草不生,恐怖又诡异。
孙袅袅害怕道:“萧大哥,不会真的有鬼吧?”
萧玉朗声大笑道:“有生之年,能与鬼同眠,岂不乐哉?”边说边推门而进,久未修缮的门被震落几层灰尘,呛得孙袅袅胡乱拍打一番。
与外面相比,客栈内,人声鼎沸,没有一丝荒凉。
雕花的大红顶梁柱,上好的陈年佳酿,楼梯口铺着白色羊毛地毯,就连楼梯扶手都绑着彩色丝带,与窗口吹来的风,嬉戏打闹在一起。
萧玉刚一进门,老板娘就扭着曼妙的姿态,信步来到眼前,围着萧玉转了一圈,道:“哟哟哟~,瞧瞧!瞧瞧!这是打哪来的俊俏后生?”老板娘的这番话,自然吸引了客栈内的很多人反复扭看。
待瞅到后来的孙袅袅时,老板娘脸色一变,上下打量一番后,没好气道:“姑娘也是来住店的?”要骨头没骨头,要肉没肉的,老板娘明显不想接待她。
语气明显不善,孙袅袅也不傻,自然听出来。
孙袅袅拉着萧玉的胳膊,娇声娇气道:“萧大哥,我们换一家吧。这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店……”,人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拐着弯的指桑骂槐。
老板娘长袖一甩,气道:“慢走不送!”
萧玉看着老板娘的背影,温和道:“舍妹不懂事,我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老板娘转而笑着道:“还是这位公子说话中听,来来来,请坐!”
老板娘边说边扯着他,坐到一个靠中间的桌前。
靠南边桌的一位刀客,不满道:“老板娘好生偏心,人家也想被拉手手呢!”
他那桌的吃客,顿时贱笑出声。
老板娘没好气道:“去你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
刀客不解道:“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吗?”
刀客对面桌,一个眼睛受过伤的瘦汉,放肆的笑道:“哈哈哈哈……你那能和人比吗?”刀客的脸,是给人看一眼都不再想看第二眼的存在。
刀客与老板娘调情被拒,本就不痛快,又被另一个男人奚落,当下反击道:“少瞧不起人,你还是一只眼呢!”
都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瘦汉也怒道:“你说什么?”
刀客也不惧他,重复道:“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