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来报有一个叫丛玥的前来求见的时候,秦净植惊了一下。

“快请她过来~”说罢,起身准备迎接。

丛玥蹦蹦跳跳地跑进来,只见秦净植站在门口等着她,身着绯色官袍,虽然还是目光沉静,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意。

“秦大人!”

秦净植皱眉,“你跑慢点,大理寺里面又没有狼追你!”

丛玥哈哈哈大笑,“你可真是个老学究!”

秦净植知道她只是打趣,只是摇头失笑,未反驳。不过他知道,自己确实有些古板。这是他这快二十年来养成的性子,也不是能随便改掉的。

他们秦家,像他这般的学子很多,毕竟秦家家风如此。

而丛玥,便是他十九年来结识的第一个性子如此跳脱的人,所以他对于她的到来,非常的高兴。他每日在大理寺的工作就像是一个平静的湖面,而丛玥便是那颗投入湖面的石子。

北一瞧着主子脸上的笑意,不免诧异。于是他盯着丛玥看了几瞬,才发现她便是那日在医馆门前见义勇为的女子。北一恍然大悟,他就说嘛,他和主子几乎形影不离,主子何时背着他结识姑娘了!

丛玥在秦净植的引导下,进了他办公的少卿厅。

“哇,这里好大!”丛玥跑到盛放卷宗的书架前,张大了嘴巴,下巴都要掉地上了。“怎么有如此多的卷宗!!天啊,秦净植你岂不是每天要长在大理寺了?”

秦净植无奈笑了笑,“是呀,你以为做官那么好做!京城如此繁华,繁华之下掩盖的便是许多腌臜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你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么?”

秦净植疑惑,“什么?”

丛玥打量了他一下,“你不管什么情况下,说话都能够保证一板一眼,不急不缓,别人呢一般都是人前人后两个面孔,而你,怕不是睡觉都要保证两个胳膊交叉在胸前,板板正正的,一晚上不动一下身子的吧~”

秦净植:……如此说来,我岂不是很没有神秘感,这么随意就被你猜到了!

不过他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难不成你睡觉的时候满床滚么?”

丛玥瘪瘪嘴,“嗯呢呗~”

北一送糕点进来,听见两个人的对话,满头黑线。未出阁的女子,这般和外男讨论床啊,睡姿啊,好么?不过瞧着自家一向行有规范、举有尺度的主子都没提出异议,自己自然也不敢有异议。

“不过呢,你这般睡姿倒是有一个点让我很羡慕!”丛玥捞起一块糕点。

“请丛姑娘解惑!”

“就是早上起来省了梳头的麻烦,定然不会像我一样顶个鸡窝头!”

“咳咳咳!”秦净植着实被呛到了。

北一连忙上前帮着秦净植拍拍后背,他怕他来晚了这丛姑娘便亲自上手了,自家主子冰清玉洁,岂不是清白不保?

见秦净植白净的脸咳红了,丛玥有些不好意思,便很狗腿地端过桌子上的茶杯递给他,“我的话如此让你震撼么?”

“非也,是在下被糕点噎到了,不该丛姑娘的事。”秦净植接过茶水饮了一口,又接过北一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最后又整理了刚有些褶皱的袖口。

丛玥瘪嘴,果然是内外兼修,恪守礼仪之人啊!自己这辈子怕是都达不到这种境地了,果然什么土长什么菜啊~

“我今日来呢就是来看看你,瞧着你有如此多的案卷需要看,我便先撤了,下次再来看你,嘿嘿~”

说话间,丛玥已经起身。

秦净植连忙站起身来,“丛姑娘且慢!”

丛玥疑惑,“嗯?”

“哦,是这样,已经快要晌午,可用午餐了。丛姑娘已经没有吃过大理寺的饭菜吧,不如同在下一起,体验一番,这般也不算白来一趟~”

丛玥一听,颇有道理啊,于是一拍手,“好啊!”

秦净植带着丛玥进到饭堂的时候,一众衙役齐齐盯着丛玥看。

大家心中腹诽:瞧着很熟络的样子,可未曾听闻秦大人有未婚妻之类的,而且这姑娘穿的衣服一眼便瞧着不值钱,撑死了二两银子,定然不是出自高门。倒也猜不出来历。

不过大理寺的人嘛,总有很多擅长与人打交道的,否则提审犯人也不会信手拈来。

而秦净植虽然平时对公事一板一眼,对于同僚却温和有礼,同大家的距离到不是很远,所以也有性子活络的会同他偶尔开开玩笑。

“大人,这位是?”

丛玥抬头看着这个不知道哪里窜过来的大汉,面露疑惑。

秦净植放下筷子,为两人介绍起来:“这位是黄录事,这位是丛姑娘。”

丛玥挑了一下眉,果然人不可貌相啊,她还以为对方是靠武力值吃饭的,没想到是靠笔杆子的~

“黄录事,幸会~”

“丛姑娘有礼了!不知丛姑娘在何处高就?”

丛玥了然,这是打听她底细来了。不过还不等她回复,秦净植便开口为她解围。

“她的情况暂时不方便告知。”

黄录事鬼精的,自然明白这是秦大人赶人了,便借口离开了,只是可惜没收获有利八卦资源啊!

丛玥低头笑了一下,她想了想,自己现在已经有正经营生了,卫行潜也认可她,以后少不得抛头露面,倒不是必须藏着掖着的了。

她稍稍向秦净植一面靠近,小声说,“我是摄政王的近侍!”

秦净植闻言转过头瞧着她,眼中写着不可置信。

“哈哈,别不信奥,这是真的,本姑娘这几日才正式上岗的。不过倒不是有了体面的营生才来向你炫耀的,而是前段时间在王府里养伤来着。”

秦净植蹙眉,“可是上次在仁济医馆门口受伤还未好?”

“当时可能伤到肌肉了,休养了好多天来着。”

见眼前姑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秦净植心中闪过一丝心疼。

“你放心,那仁济医馆的掌柜和那两个打手已经被收监了,不过愿意站出来检举的百姓不多,所以只判了三个月的徭役,并关闭了仁济医馆。”

秦净植有些黯然,他还是年轻了,未曾想到百姓会恐惧仁济医馆后头的权势到如此地步。他心中有数,可苦于拿不出证据,自己果然还是太年轻,有些事情仍然思索的不够稳妥。

丛玥瞧出秦净植有些低落的心情,连忙开导他,“秦大人秉公执法,是京城之福,我虽卧床数日,可每天都能在王府白吃白喝呢,也不算亏的!”

这话只让秦净植更加愧疚,不过他也不想在人前展现低沉的一面,果断转移话题道:“那丛姑娘缘何进入摄政王府?”

丛玥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小声说道:“被右相买来以小妾的身份送进去的~”说完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不过卫行潜不承认。”

秦净植点点头,他想明白了其中关键。早前听大理寺卿吕楷兵提过这件事,当时朝中大臣有私下议论,甚至有些人打赌摄政王会如何处理此事。后续摄政王如何处理的他倒是不知了,他本身就不喜应酬,更何论最近卷宗量是之前的数倍之多,那些后宅艳谈,与他无关,而且他相信摄政王不是那种背弃祖上家训之人。

“那你又是如何成为王爷的近侍的?”

“自然是本姑娘坚韧不拔,心怀大义,胸中有沟壑了!”

丛玥挺直胸膛,满脸骄傲。

秦净植瞧着她嘚瑟的小下巴,忍不住笑出声,“嗯,你确实如此。”

丛玥爽朗地笑了一声,“本姑娘就喜欢你有眼光的样子!”

她只道这是一句正常的话,未觉得有何不妥,便自顾自地低头吃饭了,这饭堂的鸡腿可真是不错呀!

秦净植闻言却羞红了脸,他心中明白,她说的“喜欢”并非男主之间的那种喜欢,可还是忍不住多想,心中有一种隐秘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