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离开灵山

话说五圣成真，那悟空修成斗战胜佛，玄奘法师修成旃檀功德佛，两圣同列三十五佛之一。

遵照如来圣意，悟空、八戒、沙僧仍在灵鹫山上的大雷音寺里诵经释书，打拳练功，修身养性，每日磨那兽气，日夜炼那野性。

白龙马成了八部天龙广力菩萨，回了西海龙宫。

唐玄奘因为秉性淳良，本又是金蝉子转世，出身高贵，所以可以自由出入四大洲，随便穿行灵鹫山、仙界和人间。

唐玄奘在三界之内弘扬大教精神，普渡众生，仅需每月初一在雷音寺打卡即可。

说那悟空，也不管这大雷音寺内各种闲事，只管安心修炼，直炼的野性全无，兽气全灭。

这当年的美猴王，现在已无需变化，原身也已经完全成了人身。

悟空那真身上的毫毛也逐渐脱落，脸上五官也慢慢俊朗。

这美猴王修成了人身，仍身不满六尺，重不足一石（一石约120斤），却也是一位皮肤白皙、体态清瘦、长相英俊的美青年。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悟空虽然修炼成佛，但被禁在这雷音寺已五百余日了，他又怎耐得住寂寞。

这日是灵鹫山的月初——初一，本来灵鹫山所有僧佛都要回寺打卡的。

悟空出了自己僧舍去找二师兄猪八戒，却发现八戒已不知所踪。

寻那唐玄奘师傅，也不知去向，估计已经打卡后就匆匆去世间传经了。

悟空和沙悟净闲聊了几句，沙悟净也是看不惯这些腌臜泼才们把这大雷音寺，把这佛教，亵渎的一团糟。

悟空心里闷的慌，准备去访访广力菩萨小白龙。

悟空行到出大雷音寺的山门前，那阿难、迦叶二尊者，立在山门口，均伸出手来，似是挡住悟空去路，又似是索要人事（好处费），阿南笑道：

“斗战胜佛且止步，遵照佛祖圣意，你兄弟三人不可随意出山，需潜心在寺内诵经！唯有如来佛祖同意出门后，办理好出门证，方可自由出入这大雷音寺。”

这大雷音寺乃圣灵之境，佛祖如来规定每月初一是开放日，三界之内，不论是得道高僧、品行高尚之凡人，亦或是各路神仙，均可入寺聆听佛祖教诲。

悟空曾经见过这二尊者向出入的妖怪、僧侣索要人事，给了人事便可自由出入雷音寺。

悟空知道这二尊者伸手定是讨要人事的，便道：

“既已成佛，理当来去自由，俺老孙在玉帝天宫那儿，也是来去自由，未曾有人敢如此羞辱俺老孙！”

迦叶也嬉笑道：“胜佛，既怀念往日那养马看桃的活，明日听佛祖讲完经后，自己去禀告如来佛祖，借调去蟠桃园或者御马监即可，走的时候，把我们这出门证的工本费，交了即可！”

悟空最忌讳人提及他养马看桃的经历，刚想发怒，忽又想到：与其我发怒用棒子打伤二人，倒不如我找到二人索要人事的证据和证人，让二人明日在如来讲经时，在众人面前出丑。随即道：

“五百多天来，我还未曾出过门，要什么出门证，又要什么出门证的工本费？”

阿南漠然道：“胜佛，我二人是秉公办事，佛祖让怎么办理，我们就只管尊听圣意。”

“罢了罢了，那《涅槃经》有一卷我读的不甚熟，今日再去温习温习，改日再会老友！”

悟空不愧的又修炼了这许久，居然强忍住了怒火，转身往回走去。

这二尊者却不关心悟空读的什么《涅槃经》，没有讨得人事，失落异常，忿忿的朝悟空喊道：

“胜佛，还有那斋饭钱，僧舍费，那净坛使者（八戒）与那金身罗汉（沙僧）都已交齐，就差你了！”

悟空也懒得理会，便回了他的僧舍。

说起这僧舍，悟空就来气，悟空与那弥勒佛分得一舍。

因为僧舍狭小，只能塞下一个高低床，二佛分住上下铺。

弥勒佛体态肥胖，睡在下铺，斗战胜佛灵巧轻便，睡在上铺。

弥勒佛只要回得这僧舍，着了这僧床，就鼾声不断，搞得悟空不得安宁。

好在弥勒佛是资历老的佛陀，又出身高贵（弥勒佛的父亲是波罗奈国的宰相，出身印度婆罗门高阶层种姓群体，享有较高的社会地位），所以可以自由进出这大雷音寺，平日云游四海，每月初一回大雷音寺打个卡、交个费后，即可云游四海。

所以悟空每月也就一两日受那鼾声叨扰，也勉强能坚持。

话说这悟空假意回了自己的僧舍，立马就变了个小蠓虫（比蚊子还小的小虫），飞回了出山大门口，飞落在了迦叶的僧衣上。

悟空见那阿南迦叶二尊者候了少许，果然有个青年僧人，从那大雷音寺内往这出山的大门走来。

这僧人一身名贵金丝袈裟，头戴镶钻五佛宝冠，恭恭敬敬的走着，似乎是潜心学佛的刚毕，回自己寺院的。

悟空却是何等的火眼金睛，一眼就认得他正是那广谋和尚。

这广谋和尚却是何许人？为何悟空对他记忆深刻，说那日悟空与师傅借住在黑风山旁的观音禅院，悟空炫富，露出了这锦襕袈裟，而那金池长老垂涎这袈裟，妄图霸占这袈裟。

而献计火烧师徒二人，毁尸灭迹的小和尚，正是金池长老的小徒孙——这广谋和尚！

所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悟空在这大雷音寺住了五百多日，说来这广谋和尚也有近六百岁了。

悟空趴在迦叶身上，看这几人如何行那苟且卑鄙行当。

只见阿南递给广谋一碗饭，这饭，是佛陀们吃剩折在一起的混合的斋饭

“广谋长老今日听得是哪一篇的经书啊？”阿南一边递给广谋斋饭，一边笑问道。

“哪一碗的都吃了，吃好了！吃好了！”广谋和尚直勾勾的盯着斋饭，边笑边答，答非所问。

佛陀们碰过的斋饭，吃了少许也能延年益寿，强身健体，吃的多了定能长生不老，增长法力。

这广谋哪里关心什么经书，他只关心这些佛陀们吃剩的斋饭，顺嘴就说了上次斋饭的事。

“长老慢走，下次再来听经啊！”迦叶似乎很关心广谋，微笑着同广谋道别。

“嗯嗯，定会再来！定会再来！”那广谋笑答道，边说边将那素斋饭包的紧了，小心的揣进了袈裟里。

因为广谋已经有了些许法力，说完，他便往灵鹫山山下飘去。

悟空心想：这来往僧人、各路小妖，不论造化高低，但凡要进出这灵鹫山大门，阿南迦叶二人必定是雁过拔毛。

广谋这狗，哪能改得了吃屎的德行，怎么可能是来潜心学经的！

阿难、迦叶二人却偏偏不问广谋要进出灵鹫山的人事钱，悟空断定三人定是非常熟络，勾搭起来在下界不知干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

这悟空变作的小蠓虫不动声色，趴在迦叶身上继续观察。

悟空见那阿南迦叶允许自由出入之人，均是往二人口袋里装足了人事（银两好处费）之人，不论良善或者邪恶，也不管妖魔或者鬼怪。

临近晌午，又有一群人，约六七个，朝着山门走来，有僧有众，有妖也有人。

一个俊俏的妙龄少女，约摸十七八岁，步伐轻灵，带着仙气，混在这群人当中，向这出山大门走来。

见这少女杏眼峨眉、青姿妆翡翠，丹脸赛胭脂。美目光还彩，蛾眉秀又齐。

下衬一条五色浅杏红裙子，上穿一件烟里火比甲轻衣。弓鞋弯凤嘴，绫袜锦绣泥。妖娆娇似天台女，更胜当年俏妲姬。

经这五百多年的磨练（灵鹫山的五百多天等于凡间的五百多年），悟空的火眼金睛更上一层楼，不但一眼就瞧出了这是个修炼了的小妖，更能瞧出这小妖周身布满瑞气，不是恶邪之辈。

悟空还看出来，这少女的模样，酷似以前取经路上遇到过的一个小仙。

那阿难和迦叶也不掩饰，大庭广众的就忙不迭的收着各路人递过来的人事钱。二人喜的嘴巴咧到了耳根。

这少女好机灵，忙趁着阿难和迦叶忙乱，闪身就往大门外飘去。

说这阿难和迦叶，不愧是尊者，法力不小。

这阿南、迦叶兵分两路，阿南仍在收那好处银两，迦叶却故意放了那姑娘行了几百米，却又闪电般就闪到了姑娘身后，左手伸手就抓住了姑娘的胳膊，厉声喝道：

“何方妖孽，谁让你随意进出佛门净地的？”

那迦叶左手抓住姑娘，右手握拳，使了两成力量，朝那姑娘左肩膀打了一拳，那姑娘当即被震的肩膀骨骼断裂，口吐鲜血，身上却又不知从哪震下几片树叶。

那姑娘自知法力与这迦叶比，似是蚍蜉撼大树，不堪一击，也不敢还击，不敢顶撞，怯懦道：

“尊者饶命，刚刚这进山门的银两，是我们东借西挪凑的，尊者饶我一命，这出山门的费用，改日定当奉还！”

那迦叶视财如命且又阴险狡诈，刚才故意放这姑娘往外行了几百米，也是不想让其他出山的众人看到他俩贪婪、不讲人情且又狠毒的。

这迦叶厉声道：“这行当，哪里还能赊欠账！”

说罢便使了他那“天罡正气掌法”，也不顾男女有别，猛力朝那姑娘胸前大力震去。

这姑娘法力甚微，要是着了迦叶这一掌，必死无疑！

趴在迦叶身上的悟空再也憋不住了。悟空现了真身，直直的立在了迦叶和姑娘之间，硬硬的接了迦叶这一掌。

这迦叶使了满力（全力），刚好打在了悟空身上。

那悟空本身就是斗战胜佛，法力无边，又在这大雷音寺潜心修炼了五百多年，法力倍增，现在就是那如来也怯他三分。

迦叶这一掌，如同打在了一座生铁铸成的铁山上，自己的手臂如同触电一般的被震的发麻，那铁山却纹丝不动。

迦叶看到悟空突然现身，打是肯定打不过了，他准备恶人先告状，气急败坏的道：“你、你、你……看我不禀告如来佛祖，治你私放妖怪进寺之罪，仍将你压在那五指——！”

悟空也是终于看透了这等小人，也懒得理他，不等他的五指山的山字出口，就打断了迦叶。

悟空知这迦叶或许会叫援兵，忙打断了迦叶，跟那姑娘道：“姑娘，此地不宜久留，快快回去吧！”

悟空见那姑娘仍然口溢鲜血，左臂无法动弹，却是杏眼落泪，双腮挂满泪痕，更是一副雨润红姿娇的可怜相。

姑娘见一位年轻、清瘦、英俊的沙弥舍命接掌救护自己，感动的无以言表，道了声：“多谢！”便转身飘走。

悟空又转身望向迦叶，冷冷的道：“好，正好我想带你去见如来！你在大殿等我，我片刻就到！”

悟空说罢，便转身进了大雷音寺。

悟空知道唐僧是去四海讲经去了，回了大雷音寺内后，便先是找到沙僧道：

“沙师弟，这大雷音内的黑暗，比起那玉皇大帝的天宫，有过之而无不及，寺内的伪君子反倒不如人间的真小人来的痛快！我意已决，今日便出寺门，永不返还，沙师弟可愿一同出寺！”

沙僧道：“大师兄，这大雷音寺内，不管是佛是菩萨，按照出身都是分了三六九等，我三兄弟是妖怪出身，给了个虚的名头，却仍然倍受歧视，我迟早也要出寺，只是要禀告师父他一声！”

悟空道：“好吧，沙师弟，我这去找那如来老儿，把这话讲明白，我堂堂正正、大大方方的出寺，我看谁敢拦我！”

这悟空说完，便朝那大雷音寺大殿内飞去。

大殿门口，却赫然已经立着了自己僧舍内的双层床，以及行李铺盖。

悟空也没懒得去管这铺盖床被，径直走进大殿。

大殿内，那十大弟子、八大金刚、八大菩萨，阿难、迦叶等一众尊者，以及所有重要人物，早已等候在大殿内。

沙悟净师弟，也站在了角落处！

那如来佛祖，也早已端坐在宝座上。

悟空进得殿来，那阿南首先发难道：

“悟空，你私自放进放出妖怪随意进出本寺，你可知罪？”

悟空正义凛然的立在大殿内，也不向任何人行礼、示意。

背对着如来佛祖，朝向观音菩萨道：

“菩萨，那阿南和迦叶以前收受我们师徒四人的人事，索了我们的紫金钵盂，我且不说。”

“现在他们又收受各路恶人邪妖的贿赂，纵容坏人进出灵鹫山，那良善之辈反倒因为没有金银被他们打伤，他们今日却恶人先告状！真是滑了天下之大稽！”

观音菩萨对阿难迦叶的卑劣早已知晓，悟空说完，观音便跟如来道：“悟空虽然顽劣，倒也是敢作敢当之辈，这次，我信悟空！”

阿南听了观音菩萨的话，自知理亏，又弄不过观音，只能默不作声。

迦叶摸了摸自己还隐隐作痛的手臂，却不肯罢休，向如来告状道：

“佛祖，你看我这臂膀，险些被悟空打断！”

悟空也不转身，背对着如来道：“那如来，今日被打伤的那小妖，没钱给迦叶付人事，迦叶也不问这小妖是否良善，只管她付没付人事，准备致她于死命。

被我用身体硬接了迦叶一掌，迦叶反而被震伤！我不信他们做的这些勾当，你全都不知！”

如来听闻几人的话，心道：我管他什么良善之辈，是妖，就要打！忽又觉得这话说出来不妥，半晌后这才缓缓发话道：

“悟空，你所说的那个紫金钵盂的事情，其实是你们师徒四人不够九九八十一难，是我故意让阿难、迦叶去加的这一难，你就不用去纠结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嘛，这四洲之上，三界之内，凡事都讲个因果，那恶人反得意，那好人反破落，仅仅因那因果未到，所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么避重就轻的回答，让悟空更加暴怒了，悟空道：

“出身高贵，就可以随意出入这灵山。我们出身卑贱的，即使修成了所谓的佛陀，也要失去人身自由，被囚禁在这灵山，还要交什么住宿费、斋饭费、出门证件的工本费，这些也都是你如来老儿所说的因果报应吗？”

“我看这一切所谓的因果报应，都是你如来自己设计的托辞，让你的那些沾亲带故的拿来害我们这些出身卑贱的无辜忠良之辈的！”

“仅仅你那一个舅舅——大鹏金翅雕就杀人如麻，所杀之人白白死了，最终不也是不了了之！”

以前不管自己的身边的亲戚成了精、变了妖，伤害了多少无辜忠良，如来历来都可以把所有的忿恨不满用一句因果报应来了结，也从没有任何菩萨、佛陀敢于反对或者顶撞如来。

如来今悟空的话，感觉第一次被揭了疮疤，好没面子，道：

“悟空，休要胡言！我那舅舅大鹏金翅雕，所吃之人，都已转世，按照因果报应，好人都转世成了圆满之家，建功立业，好不快活！你可以一个个去调查！”

悟空道：“好，我这就去调查，如果真如你所说，这些无辜之人，良善之辈，转世后都结了善果，那我改日还来这大殿门口，你们打我不死，我就想办法自虐而死，剔骨剥皮，永世不得超生。如果我调查后，你所说的都是虚言，我就把你这大殿里砸个稀巴烂！”

众人面前，如来也感到好没面子，但悟空所讲又句句在理，如来直接动武，怕众人笑话，只好拉裤子盖脸道：“好，由你调查去！”

那悟空终于把脸转向了如来，道：“还有那只紫金钵盂，即使如你所说，只是为了凑我们的第八十一难，那我问你们，那第八十一难凑完了，这紫金钵盂现在何处，想是被你包庇的阿难迦叶二弟子换了金银吧？”

这话正中阿南和迦叶的软肋，二尊者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做答。

观音菩萨想让悟空先离寺暂避锋芒，便道：“胜佛休再吵嚷了，你且先出了这大雷音寺，慢慢去调查吧！”

悟空缓步走到大殿门口，不知何时，已从耳间拿出了那根金箍棒。

见这悟空抡起那铁棒，朝那门口的双人床和铺盖行礼，只一棒下去，那床和行李被打的粉碎，又嵌进了地里数丈。

八大金刚和阿南迦叶见状终于忍不住了，跃跃欲试，准备联手袭击悟空。

所谓“打虎亲兄弟”，南无金身罗汉（沙僧）也立刻跳了出来，立在了悟空身旁，道：

“我大师兄年幼时虽顽皮，但一直是本性善良，往日被你们丹炉炼、大山压的，也是因为受了侮辱，今日大师兄所言句句在理，谁要是再敢动他，就先动我沙悟净！”

所谓“一身正气鬼也敬”，第一是因为悟空、沙师弟确实是站在正义的一面，这帮伪君子实在找不到悟空的纰漏，第二是悟空、沙僧又修炼了许久，也不知这法力究竟到了何种境界。

如来大殿门口被闷了一棍，这帮伪君子竟都生生的咽了这口气，居然没人敢再去惹悟空。

这悟空长喝一声道：“今日俺老孙且先砸你这殿外一棒，改日等我调查清楚，再砸塌你这大雷音寺！

往后，这天地间只有孙悟空，再无什么“斗战胜佛”，我就是我，我不再要什么虚假的封号！”

悟空说罢，抚了抚沙悟净的肩头，道了声：“沙师弟，保重！”

说罢，悟空缓缓的朝那山门走去，悟空走着，想到了最近所受的屈辱，边走边说：

“今日以后我永不再进这大雷音寺内，我怕污了我身体！我现在出这山门，我看谁敢拦我！”

无一人敢接话！无一人敢拦截！

悟空出了山门，正要驾云远去，忽然看到了地上的先前那姑娘掉落的几片树叶，捡了几片，发现是杏树叶，悟空略一思索，驾云朝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