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念几乎是按照宣旨太监的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跪下接旨的。

低着脑袋看着面前的自己刚刚扫干净的地面。

耳朵里是一些不切实际,听不太明白,但是大概知道对话是在赞美自己的话。

神思恍惚之间,她好像是听到了罗宏达的名字。

她刚刚是不是听到了赐婚?

还是给她跟罗宏达?

怎么可能?

自己只是个冷宫伺候的粗使宫女。

怎么配得上罗宏达?

沈知念脑袋里乱糟糟的,顾不上礼节的抬头看向传旨的太监。

“公公,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沈知念说话磕磕绊绊的,不敢伸手去接已经被传旨的太监,递到了眼前的旨意。

皇帝都不知道她是谁。

怎么可能赐婚。

还是尚书的嫡长子,樱妃娘娘的亲侄子。

他们两个人的身份不能说相差悬殊,只能说天差地别啊。

“姑娘莫要拿老奴开玩笑。”

“这圣旨可是陛下亲口所下。”

“怎么可能会出错?”

“还请姑娘接旨谢恩吧。”

宣旨的太监将手里的圣旨递到了沈知念的面前。

“不,不行的啊。”

“奴婢只是个粗使宫女啊。”

“一定是……”

“其中……有……有……”

“什什……么么么……”

越是着急说话越是不成句。

“奴婢想要……见……”

“见陛下……”

“定然然然然……”

“有误会。”

“才……会下旨……”

“赐……赐……婚。”

声音中满是彷徨。

她真的只是将罗宏达当成自己的朋友。

从来没有升起过其他的心思。

她更不敢想,如果这个执意被罗宏达知道。

对方会怎么看自己。

是不是会觉着自己从开始跟对方相遇。

就是心思不纯。

麻雀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传旨的太监看到沈知念这个推脱拒绝的样子。

眉头皱了起来,脸上的和善笑意也消失了。

看着沈知念的眼神,也变冷了。

就在这个时候,冷宫里传来开门的声音。

钟良仪开从屋子里不急不缓走了出来。

她的脸色不是很好,身上穿的是白色的衣衫。

发髻上也没有平日里惯常带着的一些带着艳丽色彩华贵的饰品。

只是用两个素银的簪子固定了发髻。

毕竟曾经受宠的妃嫔。

哪怕一身素白,也带着一身的气度。

那个传旨太监看到钟良仪,立刻躬身行礼。

“既然是陛下的旨意,你接着就是了。”

“做出这许多行径来,平白叫人看了热闹。”

钟良仪只是冲着宣旨太监微微点头。

就转身对沈知念开口。

“可……”

“陛下……是是是是……”

“让让让让……”

“啊不……是,给我我我我……跟……罗罗罗……侍……侍……卫……卫赐婚。”

“不……不不……行。”

沈知念在钟良仪的注视下连连摇头,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为什么不行?”

“虽然那樱妃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可是她的这个侄子确实极好的。”

“跟我们知念也算得上般配。”

钟良仪说的理所当然。

好像是真的在说什么门当户对的亲事。

“何况陛下的旨意,可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

沈知念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还想要在开口说什么。

就听到钟良仪这样说。

“若是姑娘,真的旨意抗旨不尊。”

“怕是陛下会龙颜大怒。”

那个传旨太监也适时的开口。

沈知念这会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皇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就算是随口说的一句话,都是一诺千金。

何况这是圣旨。

若是自己真的抗旨。

结果会如何,都不用想也知道。

无外乎不识好歹,从此在宫里生不如死,或者直接被皇帝一怒之下打杀了。

不需要皇帝说什么做什么。

只需要露出一个不快的表情。

宫中有太多的宫女太监,会愿意弄死自己,跟皇帝面前卖个乖。

“姑娘,听人劝吃饱饭。”

“您还是莫要为难了奴才,和自己。”

“也莫要浪费了别人的一番苦心才好。”

那个传旨太监弓着身子弯着腰,将旨意又往沈知念的面前递了递。

沈知念只能磕头谢恩,双手接过了圣旨。

传旨太监朝着钟良仪点头之后,带着人走了。

等到两个太监都走了。

沈知念还傻傻的双手捧着圣旨跪在原地。

满脸都是无措和惊慌。

“这些日子,罗侍卫对你如何,我们都看着的。”

“罗侍卫并不是个在乎身份地位的人。”

“日后,你们成了亲,他一定会好好的对你。”

钟良仪走到沈知念面前,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可是我们是朋友啊。”

“娘娘,这旨意是怎么回事,我自己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是谁会相信呢?”

“他一定会对我很失望的。”

沈知念觉着手里的圣旨有千斤重。

“她是感激你。”

“想在最后的时候,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有价值一点。”

钟良仪看着干净的冷宫院子,叹息。

“谁?”

“您是不知道知道什么?”

“不然您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意外?”

沈知念着急的追问。

“张昭容,昨天夜里大概已经去了。”

钟良仪唇色惨白,声音带着哀痛。

“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已经去了?”

沈知念不敢想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

她带着期待的眼神看向钟良仪。

希望对方摇头。

“已经死了。”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钟良仪的声音很轻很轻。

“她临死之前,利用了皇帝对她的愧疚,跟皇帝求了这道赐婚的旨意。”

“这旨意,是她的心意。”

“你应下也没有什么。”

“她临走之前说,你心悦罗侍卫。”

“罗侍卫也对你极好。”

“从前你对她照料很多。”

“她总想着为你做点什么。”

“但是她身在冷宫里,又能为你做点什么呢。”

“她思来想去,也就只能在最后的时候啊。”

“为你做这么一件事了。”

钟良仪握紧了拳头,几乎是用气音将话说完。

这些话她不得不说,不能不说。

若是不说沈知念不知道其中缘由,心中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