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别看现在凌宇长得高高大大的, 一米八几的大个头儿,他刚搬到胡同里的时候,瘦瘦小小的, 跟一个小猴子一样,还没有江婉怡高,风一吹好像就能倒, 也不爱说话, 别人问三句,他顶多蹦出两个字来,小伙伴们都不爱和他玩。

有一次玩过家家, 凌宇当爸爸, 但没人愿意和他搭伴当妈妈, 他一个人站在那里, 眼看眼眶就要红了。

刚刚从家里跑出来, 嘴里还叼着一个芒果干的江婉怡举起了手, “我来当妈妈!”

她一向不喜欢扮妈妈, 扮妈妈好累的,她每次最喜欢当宝宝,当宝宝的话,就躺在椅子上吃了睡,睡了吃,多快乐,可爸爸妈妈说要让她多多照顾新来的小伙伴,而且她也喜欢她这个新来的小邻居,他会偷偷分糖给她吃, 他是拿她当朋友的。

江婉怡拉着凌宇的手,和他说, 以后要是再玩过家家,他当爷爷,她就当奶奶,他当舅舅,她就当舅妈,要是他当新郎,她就给他当新娘子,他们是永远的搭档,这才哄得凌宇笑开了。

只是凌宇只玩过那一次过家家,后来他就再也没有玩过,他不玩,江婉怡就开开心心地扮宝宝。

她没给凌宇当过新娘子,不过确实说过那句话,可那只是在玩过家家。她要说记得吗……还是说不记得,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她说过那句话。

她还在犹豫,季昂已经从她忽闪的黑睫中得到了答案,他胸`前闷上了一口气,不知如何纾解,只能从药箱里拿出碘伏和棉棒,全都塞给她。

江婉怡懵懵地看他,胳膊受伤的是他,给她干嘛。

季昂转身坐到椅子上,把胳膊伸到她面前,“不是说要消毒。”

骗人,他的肤色偏白,手臂上的青筋一绷起,就格外明显,这分明是疼的,他们男生好爱面子,疼就是疼,有什么好装的,她要是划了这么道口子,眼泪怕是都要掉上几滴。

“你还记得当初我走的时候,你说过什么?” 他语气漫不经心,听着像是聊闲天般不经意。

江婉怡的动作愈发轻柔,她一边抹,还一边给他轻轻地吹着伤口。

自从那次过家家后,凌宇和她还有谭雪就玩到了一起,还越玩越好,她很高兴又新交了一个好朋友,就想着把这个好朋友也分享给他,桩桩件件和凌宇一起玩的事情便说的多了些,他就是因为这个生气了吗?

说他小心眼儿还真是没说错,难道她就只能有他一个好朋友。

江婉怡皱皱鼻子,识时务地乖乖点头,“我弄吧。”

“马上就好了。”

季昂紧握的掌心覆上了一层汗,他看着她莹白额头上的细小绒毛,想着要说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手臂,季昂手握成拳,冷声道,“不疼。”

江婉怡将手里棉棒扔到垃圾桶里,又重新换了一根新的棉棒,她看他一眼,刚才那个问题算是掀过去了吧,所以……如果说他也喜欢她的话,那刚才他问那个问题,算是……吃醋吗?

好凶哦。

江婉怡更懵,“我弄?”

她那天都说过什么来着,哦,她那天抹着眼泪和鼻涕说,季昂是她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就算他们分开了,他也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她在每周六的晚上都会给他打电话,让他一定要把那天的时间留出来,等着她。

江婉怡看他,所以……他是觉得她后面没再打电话,是失约了吗。

可他胳膊上的青筋更加紧绷,呼吸还粗重了几分,她每次给江浩轩处理那些碰到磕到的伤口时,只要一吹,江浩轩就会破涕为笑,怎么到了他这儿,还越吹越疼了,看来他不但好面子,还受不得多少疼,比她也强不了多少。

啊?江婉怡呆了呆,她倒是没有想过是这个理由。

季昂挑起一双乌沉沉的眸子看她,“难不成我自己弄?”

季昂道,“认真听你每一句话里都离不开你的好朋友凌宇?我没有那么闲。”

他坐着她站着,她拿沾着碘伏的棉棒从他伤口的下端开始涂抹,伤口很长,虽然伤口不算太深,也一定很疼,江婉怡放慢了手上的动作,轻声问他,“疼不疼?”

他生气,她还生气呢,江婉怡的手上用了点儿力,她干嘛要心疼他,“你听我的电话都好敷衍,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都没有认真听我说什么,我为什么还要打给你。”

江婉怡手里的棉棒一顿,他还记得吗?她那天哭得太过惨,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都不为过,她那个时候还缺了一颗门牙,张着嘴大哭的样子肯定要多丑有多丑,她并不是很想让他记得那天的情形。

那只是她和凌宇在玩过家家时说过的话,而且,凌宇和谭雪一样,都是她的好朋友呀,他干嘛要吃凌宇的醋。

江婉怡清亮的瞳仁儿转了转,她清清有些发干的嗓子,“季昂,你是不是在吃……”

季昂收回自己的胳膊,从椅子上起身。

江婉怡被他突然的站起唬得向后退了一步,午后的阳光照进来,给他的眉眼上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他的影子将她完完全全地罩在身下。

“怎么了?我弄疼你了?”江婉怡结结巴巴。

季昂看着她,不紧不慢道,“江婉怡,十岁那年,你说要送我一件生日礼物,礼物呢?我可是一直在等着。”

啊?

他生日那个时候,他们都处在断交的状态了,她以为他都不拿她当朋友了,她干嘛还要送他礼物。

江婉怡确定她把小心眼儿的人给惹到了,好像还惹得不轻,就算她保证会再补他一份礼物,都没得他一个好脸色,他说再补,他也回不到十岁,也不是十岁的生日礼物,所以补的礼物根本做不得数。

听听这话说的,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一个小心眼儿。

所以,她试探了半天,自己想问的问题一个都没问出来,还被他绕到了一个坑里,他说过的话,她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她说过的话,他倒是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如果要是按她和他下棋论的话,这一番对峙,她绝对是被打得落花流水的那一个。

江婉怡周一到了学校,才知道不是刘凯一个人被揍了,和他玩在一起的他那帮狐朋狗友好像全都挨了揍,脸上都挂了伤,刘凯是靠家里掏钱才上的一中,就算进了一中,也不好好学习,纠集了一帮所谓志同道合的人,整天惹是生非,作弄同学,也不服老师管,不喜欢他们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大家都在默默又高兴地传他们被揍了这件事。

江婉怡有些担心,他们那帮人不是好惹的,万一真是凌宇和季昂跟他们对上了,她怕那帮人会私下报复。

她问凌宇到底是不是他和季昂打的人,凌宇说没有的事儿,首先他不是那种会没事儿打架玩的人,其次他就不会和季昂一起干任何事儿。

她又问季昂,季昂只回她一句话,“月考不够你忙的,还有时间管别人的闲事儿。”

声音要多冷淡有多冷淡,是了,她还没有把小心眼儿的人给哄好,本来她都快哄得差不多了,但下周一是凌宇的生日,她和谭雪在商量要送凌宇什么礼物时,被他给听到了。

然后,本来就冷着的一张脸,更冷了,酷暑的八月简直是要下腊月的寒雪了,就怕冻不死谁。

周五周六是第一次月考,江婉怡状态还算可以,她还是第一次对考试这么期待,不仅是因为他和她之间的那个约定,还因为她想对这一段时间的学习成果进行检测,平时小测是平时小测,真刀实枪的大考才是炼金石。

两天的考试终于结束,阮甜瘫倒在桌子上,闷喊一声,要是月月来上这么一次,岂不是要要人命。

江婉怡让她往好的方面想,相比高三,他们要幸福得多,高三是一个星期一考。

阮甜哀嚎得更响,你这小妮子哪里是安慰,简直是补刀,他们离高三又有多远,他们不就是下一个高三。

江婉怡笑,那就想想高三结束了要干什么,这样日子就会好过很多了。

阮甜一想也是,望梅止渴嘛,用在什么地方都是管用的,她圈上江婉怡的脖子,“小婉怡,我这周末可不可以去你们家找你小侄子玩?”

阮甜本说上周末要去江婉怡家玩的,但她上周末临时有事情,就没去得了。

江婉怡想了想,“甜甜,下周你再去好不好,我这周末有点儿事情,可能陪不了你。”

阮甜自然没问题,什么时候去都好,只要能去就行。

江婉怡决定要利用这周末把那个冷脸黑面煞神给哄好,她不能让他再冷下去了,再冷下去,她和他坐在一起,就该把自己的羽绒服拿出来挡寒了。

周日上午,冰美人季老师给她上完课,面无表情地收拾东西要走人。

“季昂。”她撑着下巴,轻轻软软地叫他。

季昂收拾的动作慢下来,睨她一眼,让她有话快说。

江婉怡挪着胳膊和脸一块儿靠近他,眼尾勾出月牙桥,“你下午要做什么?”

季昂靠在椅子上的背僵了僵,面上声色不动地回,“打球。”

哦,打球呀,这个天太热了,不然她还可以跟他一起去,算了,还是等他打球回来再说。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打完就回来。”

额……这话就跟没说一样。

“你回来后能不能给我打电话,我去找你。”

“再看。”

生气的季老师简直高冷得让人接不下话去。

“我等你电话哈,季昂~”江婉怡冲着他的背影喊。

季昂将书包甩到了肩膀上,隐去了眼底的笑。

他本来没打算生多长时间的气,但她哄人哄得太认真,连叫他的名字都带上了一股软乎劲儿,他不得不好好地生生这场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