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尾巴,星城热如蒸锅。

哪怕是早晨,大多人家也懒得做早饭,早餐店的生意因而更爆火。

刘军在南相路这家‘刘军小吃’开了近20年,粉丝基础相当扎实。

这样的天气,即使再早起来做准备,也会忙得和陀螺一样。

快8点了,凉棚下的吃客越来越少,刘军终于能歇一歇。

马路边几十年的老树下,纳凉择菜的老人开始三五成群地聚集,这堆聊老孙头相亲,那边聊老张姨三十岁的儿子还没结婚。

时光在闲言碎语中跑过,差不多8点半,刘军准备收摊关门,休息休息,晚上还有一番‘苦战’。

这时,从临街安置房单元楼,晃晃悠悠走出一个身高超180的…是男生,男性特征喉结,十分突出。

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已经盖住整个眼睛,但从他现在的面部状况,实在难以判断他颜值高低。

他很瘦,骨架应该不小,从他小臂和小腿便可看出。

他肌肤很白,几乎病态的苍白,在阳光中十分晃眼。

男生的步子很缓,很飘,不是弱不禁风那种,而是你丝毫不怀疑,他下一秒驾鹤西去的那种。

他一出现,便吸引了刘军和周围老头老太太的目光。

“满哥(帅哥/小伙),你找哪个?”刘军注意他,是因为这小伙直冲他的小吃店。

残存的食物香气在蚕食徐然的理智,勾引他胃部分泌胃酸,他干涸的嘴唇也及时地获得唾液补充。

“军叔,来碗粉。”

声音若有若无,加之树上知了的干扰,刘军压根没听清。

“你说什么?”他用星城塑普问道。

“军叔,来碗粉。”徐然奋力大喊道。

“军…诶?小,小然吧?”

刘军辨了好一会,才小心地确认道。

徐然就近找了个塑料凳,一屁股坐下,无力地点点头。

“小然?”

“徐然喽。”

“也是个苦命的孩。”

“命苦什么?他牙老子(爸爸)娘老子(妈妈)不给他留了套房子么。”

“你扯个什么…”

老太太七嘴八舌,老头时不时插一嘴,把徐然的情况交代了个大概。

六岁(08年)让徐洪夫妇俩从福利院抱来,初一(14年)时,搬到这儿,贷款买的房,初二(15年)时,徐洪夫妇因车祸去世,80万补偿金全还了房贷,徐洪夫妇自己的积蓄,勉勉强强够徐然上到高二。

徐然学习并不上心,成绩也不好,之所以一直在民办学校上学,主要原因就是…成绩够差。

他不止一次向养父母表示自己想去职校,学一门手艺,早早出来打工挣钱。

徐洪夫妇却不答应,要他一定考上大学,甚至在ICU最后一刻,也要求他起码读完高中。

徐然皱皱巴巴,缩衣节食地读高中,一天吃两顿,平时隔绝一切社交活动,哪怕是校内不费钱的,这与其本身性格也不无关系。

他性格内向,养父母死后,同学间曾有过一段流言,说他是天煞孤星,天生没爹没妈的命,直接导致他便更孤僻,且敏感。

当然,这一切,与现在的徐然,没关系。

“吸溜~”

连续三大筷的米粉下肚,胃终于舒服了点。

徐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可算是缓过来了。

改了大口大口吞咽的节奏,他小筷小筷,细嚼慢咽起来。

即便胃再怎么抗议,他也克制住这份欲望。

那些老太太距离他不过数米,她们说的,徐然听得清楚。

关于原主的遭遇,他们交代得挺正确,但其实还不彻底。

养父母的离世,当时一段时期内的流言,十分不富裕的物质条件,这三个主因除外,还有一点,从初一开始,一帮社会闲散人员和校内学生,对他无休止的欺凌和迫害。

他们时常向原主借零息、不分期、无须偿还的超小额贷款,这么肉眼可见的穷,竟然还有人想从他身上扣点,简直离谱。

徐然猜测,他们大概是在原主身上感受感受,在银行获取一笔自己满意额度的贷款,到底多难。

他们也时常与原主‘深入’交流包括但不限于街头格斗、散打、跆拳道等各项竞技项目。

肉体与精神,双重压迫,恶性循环,原主终于在高三即将开学前选择…

徐然接手这具身体时,发现这哥们买安眠药竟只买了半瓶,连自噶的药都这么拮据,唉…

他肯定不会委屈自己。

在家徒四壁的两室一厅搜刮不出任何可食用的食物后,他果断拿了原主的‘遗产’,元现钞,准备‘大肆’消费一番。

“吸溜~”

“军叔,再来一碗。”

叉起最后一筷子米粉,徐然感觉还有点饿,放下碗,冲刘军喊道。

“好嘞。”

刘军虽然奇怪往日即便自己请他来吃都不来的徐然,今天怎么忽然在他这儿‘大额’消费,但,有钱赚,管那些干啥?

徐然也在奇怪。

他是奇怪,照原主那饮食习惯,胃怕早养成小小一个,怎么嗦了一碗粉,好像连一半饥饿都没消除。

“叔,四碗豆浆。”

这时,一道声音忽然拉走他的注意力。

一名女生。

偏韩系的长相,肌肤白皙,长发束在脑后,额两侧有几缕发丝落下,在淡淡热浪中轻轻摆动。

她个子不矮,宽大的T恤下,依旧能看出起伏,可见身材不差。

一对漂亮大眼,最让人挪不开视线。

满身跃动的青春气息,更吸人眼球。

估计是目光停留过久,女生看过来,正对上徐然…好吧,以徐然现在的发型,程雨杉再好的视力,也看不清他藏在乱糟糟、厚实刘海后的双眼。

但她还是认出徐然。

付钱,拎着一方便袋的豆浆,她故意往徐然这儿拐了下,驻足,毫无情绪地低声问了句,“学费凑齐了?”

论起来,她与徐然没什么交情。

她曾无数次见过那些家伙以各种方式欺凌徐然,却没告一次老师,或报一次警,只在偶尔自己手头富裕时,买些双氧水、创口贴,悄悄放在倒地的徐然身边。

“呃…”

她说的轻飘飘一句,徐然顿时觉得刚端到面前的米粉不香了,甚至有点牙疼。

学费!

他读的是民办高中龙海。

龙海虽说学生质量在全市甚至全区排不上名,可也曾辉煌一时,所以一学年的学费两万出头,哪怕半学期的学费也得一万。

一万啊。

说起来,1后面4个0。

实际…

除了他从家中搜刮出的现钞,原主留给他的银行卡中,仅剩三千。

房子倒是可以卖,可徐然实在做不来,这房子可以说是原主养父母留给原主的唯一念想,不然,卖房子这事,原主会想不到?这么些年,要这么节衣缩食?

徐然皱眉。

再过两天,9月1日,开学。

时间这么紧,也没个亲戚好友,1万块,7千的缺口,怎么办?

【叮~】

忽然,他耳边响起一道电子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