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夜闯侯府,试图蛊惑父亲造反。但陛下您是天命所归,我们愿意全心全意地辅佐您,又怎会去做这等逆天之事。”姜帆声泪俱下,脸上满是悲懊:“我父亲与他周旋,想知道他的全部目的和党羽,却被他杀害夺取军权,想要自立为王。”

“父亲殊死一搏,与他两败俱伤。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捉拿归案,交于陛下定夺。”

“陛下。”胡副将站了起来,神情肃穆道:“此一战,木将军出以神略。而后攻城,我等听其号令,势如破竹。木将军爱兵如子,绝不可能做出这等祸乱纲纪之事,愿陛下明查。”

众将士纷纷附和。

姜帆却不急不缓地说:“兹事体大,臣出此言必有证据。家父与其周旋之时,瞒着耳目拼死留下了书信,上面还有木将军的将印。”

他将证据呈给陛下,他仔细揽阅,脸色暗沉,怒声命令:“来福,把这证据给胡副将们开开眼。”

胡副将拿起纸张。他与木将军共事多日,自是对他的字迹熟悉不已,更别提这上面还印有唯有木将军本人才掌握着的将印。

这时姜帆又话锋一转,对着他们道:“木将军爱兵如子,凡事都亲力亲为,在军中深有威望,自然舍不得让他们白白枉死。只不过山高水远之地,谁知道他心里藏着什么真心呢。”

大殿里面寂静无声,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出一言。

吴淮死死地盯着姜帆。他虽是看着这方,但却只是看着一个人说的。

“木无尘,你可认罪?”

陛下拂袖而起,脸色阴沉,厉声问。

木无尘望了坐上的人一眼,脸色平静,低声道:“罪臣知罪,任陛下发落。”

“好得很!”陛下怒笑着宣布了他的结局:“木无尘拥兵自重,意图挑起争端,以下犯上行谋逆之事,罪不可赦。”

“念其有立国之功,赦其九族。”

“来人,将其押入大牢,七日后问斩。”

守在外面的士兵快步进殿将木无尘押了下去,姜帆在陛下的示意下就坐,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了。

一众歌伎舞姬又再一次入殿,不一会儿,就再一次歌舞升平。

席上觥筹交错,而从边塞来的众人只是一味儿地闷酒。

陛下念其有军功在身,不记他们方才失言之罪,但他们却并不得味。

现在这桩桩件件都昭示着木无尘有通敌叛国之罪,让他们不得不怀疑,这次的计划是否真的如一开始所说,而不是为了某人的私情。

就连陛下论功行赏时,他们也在思量这件事,只是面上不显。

吴淮也升了一级。

现如今两方大将,一方惨死一方论罪,官位空缺,必有人会有大动作。

而此次胡副将的军功最高,应当会任命为将。

吴淮听着陛下赐给胡副将的赏赐,心道果不其然。

热闹很快就散尽了。回去的路上,吴淮和云母坐在马车里,心事重重。

“淮儿,今日木无尘所言,你信吗?”云母像是问他又像是问自己。

“母亲。”自从父亲遇难后,母亲虽然面上不显,但却在傍晚以泪洗面。这几日回京,城中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等着看热闹,或者想着从吴府里面分一杯羹。但云母手段狠厉不露色,硬生生把恶意抵挡在外。

如今却有人告诉她,也许父亲不会死,这一切只是出于某人的阴谋,心中滋生的愤恨难以消散。

吴淮说:“我不愿意相信,但是我找不出他以死掩护的理由。”

云母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一个人安静地看着马车以外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切宾客散尽,陛下在御花园里斟茶,身边没有一人。

一阵又一阵的脚步声响起,没多久,这张方桌上的各个方位上都坐上了人。

陛下扫视了他们一眼,抿了口茶,淡声道:“不介绍一下自己?”

“我看你才应该先介绍一下你自己吧。你现在的样子瞧着可和你以前大相径庭。”

陛下嗤笑了一声,也不争论,“朕的好丞相,朕的国库以及朕刚刚打下来的江山,你们说话真是放肆。”

看着他脸上洋洋得意的表情,三人的表情一哽。金焕更是翻了一个白眼,不客气地说:“你扮皇帝扮上瘾了是吧,看来你也不用回去了呵。”

“行了。”姜帆看着他们三个人,实在头疼,他也没有想到最先觉醒的是这三个人,早知道就再藏一段时间了。

心里说着真麻烦,面上还是和和气气地说:“行了,再这样说下去就没完没了了。这样吧,从我开始,每个人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

“现在的情况大家也知道,不核对的话谁也不知道谁,呆久了谁都有危险。”

说完他给四人都倒了一杯酒,四人拿起酒杯碰了一下。

姜帆一饮而尽,说:“我是穆千帆,来自药王谷。”

右丞相接着说:“凤栩。”

“看我的容貌应该就知道我是谁吧。”金焕摆摆手:“这可是一点没变。”

“熊北邯,兽宗。”

等所有人说完,四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终于松懈下来。

穆千帆看着眼前的三个人,暗骂他们老狐狸,心眼子真多。

“你还没解释呢,金焕。”熊北邯先向着金焕提问了,“为什么你的容貌没有改变?”

的确,现场的人除了金焕以外,都是顶着不同的面貌,任旁人如何猜想都不会把他们和原来的他们关联到一起。

“因为我是死人啊。”金焕阴恻恻地说。

等了一会儿,见大家各饮杯中酒无人被吓到,他才无聊地摆摆手说:“真无趣你们,怪不得你们那么晚才醒。”

“我跟你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应该来说,在熊北邯上一代控制这个国家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世界不对,后来经过天罚之战,蛊虫进入我的体内,让我的记忆全部觉醒了。”

“不过我虽然觉醒了记忆,但却没有感受到一丝丝的力量,再那鬼东西已经进去了,所以只能用点伎俩让自己沉睡,等到合适的时候苏醒。”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已经变成了自己的身体,看来我应该是钻了这方天地规则的漏洞呢。”

说完这些金焕还不忘讥讽他们一句:“没想到你们这么晚才醒,而且还没办法从这些个凡人的身体里面出来,早知道我就在沉睡一会儿了呵呵。”

熊北邯捏紧了拳头,其他两人默不作声。

“言归正传,言归正传”穆千帆赶紧出来打了个圆场,问:“现在是什么情况,除了我们以外你们还知道有其他觉醒的人吗?”

“我本来把苗疆的那个女子给关了起来的,后来被她逃了。”熊北邯沉吟一下说:“不过我觉得她应该是唐狮芄。”

“现在她疯疯癫癫的,不知道去了哪里。”

“除了那个毒妇,我没见过谁的蛊毒那么霸道。”金焕说:“肯定是她,不过这样的话疆族应该都是她。”

他幸灾乐祸道:“一个人分裂成那么多代人,不疯才怪。”

穆千帆没理会他的嘲笑,点了点他说的重点,有些迟疑的说:“我本来是怀疑钟山麓和钟山樾是闻家的两兄妹的,可是这次战斗里面他们都死了,而钟家这一代就他们两个,钟家老头子也死了,就剩一个钟家主母在在撑着。”

“难不成他们是已经离开了这方天地?”

剩下三人摇摇头,“应该没那么简单。”凤栩说:“如果死亡是离开的条件,那么我们早就离开了。”

“可以前的我们死亡都是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死亡,如果钟家兄妹在死亡前知道自己是闻家兄妹的话,这会不会是离开的条件?”金焕猜测道。

“说得有理。”穆千帆说:“也有可能是他们领悟到了什么东西。”

见他们疑惑,他补充道:“第一关,测修为,过魂、体、灵三境,明白自身弱点,凝实修为。而后轮战赛,与人交战,以战养战,迅速提升自己的作战技巧。再加上尊主们一再强调的除最后一关不许伤人,有理由怀疑前三关都是为了最后一关做铺垫,所以这一关一定也是要获得什么才能通关。”

其他人思索着这句话,觉得言之有理。

凤栩按着这个思路又找到一个疑点:“如果按照你所说,最后一关是至关重要的,对最终排名有决定性的作用,那么他们就一定会想办法让可以进入生存赛的人的积分变成相近的模样。可就前两关来说,我们之间的积分差距极大,更别说还有实力的差距。”

“那么这一关,就一定会以某种方式使积分拉平。”熊北邯摸了摸下巴,反问:“你们觉得是什么方式呢?”

三人没思考出结论来,只能先将它跳过。

“除了这些人以外,我怀疑云淮就是傅韫传或者吴淮中的一个。”金焕说:“不过我不确定是哪一个,我直觉告诉我是吴淮。”

说着他看向凤栩,问:“你的下一代不是和他们两个都相处的久吗?你怎么看。”

凤栩皱了皱眉:“他们的记忆又没有传给我,我怎么知道。”

“让你动手那么快,直接就把他们给弄死了,现在连个问的人都没有。”金焕还不忘记挖苦:“真不愧是少尊主,对着自己也真是狠心。”

“赝品,算什么自己。”凤栩瞥了他一眼:“论狠心自然比不过你,把自己的前代后代都变成傀儡。”

两人眼神斗着法,穆千帆一脸无奈。

“吴淮不已经去找了傅韫传了吗,你们作为他的好友,应当也会联络你们抒旧情。到时候你们观察一二,看能不能确定。”

熊北邯随口布置了任务,又继续说:“至于回去的方法,只能先去抓个人来确认一下了。”

“唐狮芄和云淮,现在我们就只知道这两个半觉醒半不觉醒的,就能拿他们来做个实验吧。”

“不过我本人是比较倾向于傅韫传才是云淮的。”

“啊?”金焕疑惑地问:“你怎么确认的?”

熊北邯说:“三年前我观察了他们俩,趁着唐狮芄留给我的烂摊子,就跑去军营见了见吴淮现在的爹,恰巧木无尘也在那里,就顺道一起威胁了。”

“我骗他们京城的人都会被下蛊,但只要他们攻打下姜国我就有办法和疆族达成合作,取得解药。要求就是三年里攻下姜国并称王。”

“他们信了?”金焕惊叹问。

穆千帆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要是没信我家咋散的?”

熊北邯没理会这个小插曲,继续说:“我原本的计划是吴淮他爹称王,到时候我就能以谋逆罪诛他九族。结果没想到木无尘竟然明知会死也去,他可不是这么有勇之人。”

“可他的样子也不像是想起了什么。”穆千帆想了想给他实刑时的试探,就像是一个普通人。

“我也不懂。”

熊北邯摇摇头,他想不出像木无尘那样可以罔顾家人性命的人舍弃自身的理由。

“本来在我的计划里,以云淮最为重视家人的秉性,家人因他而死,吴淮应该会想起什么,这样就能确认。不过这三秒钟也不算是一无所获。我的人监视吴淮,他筋脉堵塞,虽学习谋略兵法异于常人,但这也没有傅韫传更为妖孽。”

“再加上这几日他守丧时的模样,我认为应该不是他。”

穆千帆觉得他说得有理,也不算是凭空猜测,就提议多多检测傅韫传。

熊北邯准备派人去疆族把唐狮芄给抓住,到时候实验的人就有了。

穆千帆准备姜国去探寻一下钟家后代,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后人,确定他们两个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同时还要再私下探寻他们战死时的情况,看是不是有其他的隐情,确定他们离开的关键。

凤栩表示他会暗地里派人去看着傅韫传,一有异动就行动。而金焕咋决定再观察一下吴淮,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直觉告诉他吴淮就是云淮。

除了这些人,还有很多人都无法确认,也不知道外界过去了多久,想想就头疼。

一壶酒尽,亭下无人。

……

七日过,木无尘拉到闹市行刑。

围在行刑台周围的百姓看着热闹,看着一下子从功臣变成乱臣贼子的木无尘一阵唏嘘。

义愤填膺者,恨恨地将臭鸡蛋烂菜叶抛到他身上,大声嚷嚷着:“为了私欲让别的将士冲锋陷阵,自己带着兵马在后面坐享其成,还想封侯加爵。你就应该为那些将士偿命。”

木无尘毫无动静,如一潭死水。

应该是某个将士的家属吧。他想。

突然,他的眼睛定在一处,是混在人群中的吴淮。

他看着行刑台上的人,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他的动静很小,除了周围的人没人看到,而周围看到的人也只是猜测这个人也许是和他有什么关系吧。

虽说木将军犯了大错,但是百姓还记得那个冲在最前面为他们抵挡天灾的身姿。所以在那人被唤兵呵斥后,他们默默把他挤在身后。

四下很安静,但木无尘却笑了。

他那张结痂的脸上第一次袒露了一道温柔的笑意,他看着眼前的百姓,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却越发柔和。

时辰已到。

咔一声,头颅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