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末日以来,普通人的生活就被无情地拖入了深重的苦难。

极端的天气摧毁了大部分正在生长的粮食,瘟疫和鼠疫各种版本层出不穷,药品甚至都来不及实验就投入使用,医生和医院的床位也远远不够用,瘟疫不断的进化成各种版本,许多医生护士直接死在了第一线的疫情。

整个世界如同一幅灰暗的画卷,充满了恐惧、绝望和无尽的挑战。

……

冯晨一直和家人住在一起,末日之前他是个高中生,在末世之前过得都是披星戴月的九年义务教育生活,他是个中等偏上的学生,成绩算不上名列前茅,但是也从来没有被叫过家长。

冯晨的父母都去了一线城市打工,冯晨在小镇上是留守儿童,被姥姥、姥爷扶养长大。

他们不过是个普通家庭,末日之前过得也并不好,但是也称不上多么坏。

虽然每天都要为了生计奔波,但是他们家在大夏是可以衣食不缺的。

可是正常末日来临之后,工作成了一种奢望,工厂要么被征用为军需生产,要么因瘟疫而关闭。

普通人曾经稳定的收入变成了不确定的未来,每一次求职都以失败告终。

他们的储蓄在不断膨胀的通货膨胀中化为乌有,存款和投资变得一文不值。

这个时候大家才明白,并不是工作需要他们,而是他们需要工作。

冯晨的父母辗转回到了家乡,和冯晨以及姥姥、姥爷住在一起。

末日极端天气以及瘟疫发生之后,生活必需品渐渐变得稀缺而昂贵,冯晨必须在长长的配给队伍中等待数小时,只为换取一点点食物和生活用品。

今天在排队的时候,冯晨亲眼看到一个小女孩对着一个正在吃面包的中年人说:“叔叔,我可以用手接住你掉在地上的面包渣吃吗?”

正在吃面包的中年人,因为缺少了几颗门牙的缘故,一直有碎屑掉出来,询问的小女孩瘦骨嶙峋,被愤怒的中年人推倒在地。

冯晨对她表示同情却并不愿意帮助她,冯晨觉得自已也很可怜。

……

冯晨一家三口经常要响应政府的号召去做劳工种菜,有许多人趁机在地上趁机吃掉种子,看守的士兵基本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这些菜即便是种下去,也活不了多久,天气太极端了。

只要有一部分能够种下去,然后上面领导们来视察的时候能够有几根发芽的就好了。

冯晨也吃过,种子是甜甜的,比那种政府发的面包好吃太多了。

政府发的食物往往就是一个硬面包,面包里面50%都是各种木屑,20%的谷物壳子,这样吃了抗饿,在人口密集的城市,已经有许多人因为没有吃的被活活饿死。

……

就是这样的面包和清水成了奢侈品。

泡面是绝对的奢侈品,里面有油、盐、淀粉,冯晨光是想着从前吃过泡面的滋味,就流口水,他想如今连顶级的富豪恐怕都不能天天吃泡面吧?

如果真的可以天天吃泡面,那该多么好啊,冯晨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想了。

冯晨还差一年就18了,可是他的肩膀低垂,姿态佝偻,气质和身体状况都好像随时都可能被生活的重压压垮的老年人一样。

……

一个成年人在做劳工的情况下一天只能分到125克的面包,每一顿饭都是对还活着的人一种考验,人们每天都在饥饿中挣扎。

很快,冯晨家里的各种矛盾就激烈爆发了,因为老年人常常做错事,比如健忘症忘记自已把东西放哪里了,比如不小心弄丢或者弄坏什么东西,再比如一根面包谁多吃了几口。

在末世之中,钱才是最不保值的,一切生活用品以及食物都是珍贵的。

社会关系也变得紧张和疏远。邻里之间不再有往日的亲切交谈,人们为了生存资源而互相猜忌,甚至家庭成员之间发生争执都是很正常的。

……

自末日爆发了鼠疫,许多的养殖场都全军覆没了,底层民众靠着给政府做劳工,或者在避难所做劳工领硬面包。

这种情况并不只是在大夏发生,大夏的医院以及救助站好歹还按轻重缓急救治病人而不是看年龄。

其他各国政府甚至在鼠疫以及瘟疫来临而无能为力的时候,率先拔掉了60岁以上老人的呼吸机,只用心救治拥有劳动能力的青壮年。

这样就可以再也不用赡养这些也许对社会有着许多贡献的老人们了。

各国的政府甚至在伺机挑起战争,争夺各种生存资源成了整个世界的共识。

……

末日激化了人们之间的矛盾。

一家老小住在一起,老人是最不容易被包容的,冯晨的姥姥姥爷很快变成了累赘,变成了出气筒。

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在末世将近一年的时候,因为被持续地嫌弃,姥姥、姥爷搬离了这个家,去了郊区乡下偏远的老房子。

……

某天,冯晨看到了家里在做排骨汤。

他开心极了,看着父母的眼神都在发亮:“爸!妈!哪里弄来的肉?”

虽然是清水煮的肉,只放了一些盐,并没有任何调料,但是冯晨仍然吃了好几大碗,连碗底都舔的干干净净。

冯晨美美地睡了一觉,然后起来晚饭接着喝排骨汤。

可是他突然吃出了一个短短的指节,那个指节上有一颗黑色的小痣。

冯晨握着筷子的手颤抖起来,他的嘴唇紧抿,泪水在一瞬间充满了眼眶。

那个指头曾经握着他的手教他学写字,曾经牵着他的小手送他上学,曾经给他修补衣服,做好吃的美食……。

冯晨崩溃地站起来砸了锅里的排骨汤,他咬紧牙关,脸色在极端情绪的情况下变得苍白。

冯晨不愿意看自已的父母一眼,冲进自已的房间把自已关了起来。

冯晨蹲在地上,他抓住自已的头发使劲揪着,崩溃大哭:“我为什么就想不到,怎么会有肉的,怎么会有肉!现在怎么可能有肉!”

……

又过了一天时间,冯晨的母亲敲响了他的房门。

冯晨打开门,他看见母亲的脸色苍白,显露出长期营养不良的迹象,脸上的肌肉因饥饿而松弛,颧骨突出,给人一种憔悴的感觉。

她什么也没说,一只手里握着一杯清水,一只手拿着一小口面包,就站在那里用希翼的目光看着冯晨。

冯晨的愧疚一下子又涌上心头,自已为什么那么不懂事,还砸了家里的许多东西。

可冯晨一下子又感到背脊的寒毛直竖,他恐惧极了。

简直毛骨悚然,他们一起就这样吃了姥姥、姥爷。

可是母亲就这样看着他的时候,他居然还觉得愧疚,真是可笑。

不对,自已也吃了把自已从小养大的姥姥姥爷,这世界真是既荒唐又可笑。

姥姥姥爷到底是怎么死的?死的时候有没有感到痛苦绝望?

冯晨想到这里控制不住自已蹲了下来,不停的呕吐起来。

可是他其实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连吐也吐不出来,他呕吐到脸色苍白晕厥过去。

这一切都让冯晨感到无比的痛苦,直觉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不正常的,他想逃,可是又不知道能逃往何处。

已经两年了,这是冯晨度过的最漫长的岁月,他无比怀念之前的生活,末世到底何时会结束?

太平盛世粮食充足的时候,是不是就不会有人吃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