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徽揉了揉沈湉湉的头：“噢，湉儿长那么大了啊。”
沈湉湉抬头仰视外公：“外公，来不及解释了，能不能跟我走？”
“可以是可以。带我去哪里？燕云楼听说开张了，去喝一壶？”
“可是……”
“不急，这里很安全。总得让我了解清楚情况再说吧？”
苏允棠仔细观察着沈徽，他体格之健壮甚至在苏允棠自己之上。眉眼与他的湉儿十分相似。嗯……可是沈徽面容庄重，看着不苟言笑的样子。
沈徽也盯上了苏允棠。
“湉儿，这位是谁呀？”
“是我丈夫……他叫苏允棠。”
“喔？苏允棠，过来坐吧。”
沈徽转身往里面去了。
沈湉湉与苏允棠对视一眼。
沈湉湉的微笑有些甜，比他以前见过的都要生动，比平常多了一些紧张，也多了一丝喜悦的生气。
苏允棠有些讶异，他多少年没见过沈湉湉的亲人了。以前也就是很小的时候，见过沈皇后。后来还见过几次太子君遥。
完了。
他好紧张啊。
身体都快不受控制了。
打仗、杀敌，他不怕。一生练武就为沙场点兵，驰骋腥风血雨之中。
可……他湉儿的家人……不喜欢他怎么办？
等下……
苏允棠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是什么时候，我开始默默把湉儿想做“我的湉儿”的呢……
千机坊的厅不大，像是小户人家的小客厅，只不过在地下。天窗透光，墙顶镜面反射，房间隐约可见，而桌上灯火则把人照得还算清晰。
“苏允棠，坐。”
沈徽取了一勺抹茶加在了给苏允棠的茶杯里。两人坐在桌前，可沈湉湉却没心绪闲谈。
“外公，时间紧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还有兵器图纸。”
“图纸？我大多数都记在脑子里。有我就够了。”
沈徽挠挠头，漫不经心地喝着茶。
沈湉湉平时算得上稳妥的了，现在也着急：“再不走，就有追兵来了。有人要抓我。”
沈徽呵呵笑了：“好好好，湉儿，你把那边的几卷零件图纸收拾到背包里。”
“背、背包？”
背包……是什么？
沈湉湉半信半疑地回头，把外公说的几卷纸收拾到一个背包里，上面的搭扣，让沈湉湉感到很不解。
“噢，那个，你把阴阳两枚搭扣按一起，它们就扣上了。”
果然……而且还很稳固，要稍稍用力才能解开。
怎么那么精妙……
而苏允棠和沈徽这边……
“苏公子，是苏慕青家的吗？”
“嗯，是。”
“哼，老匹夫现在还好吗？”
“好、身体很好。”
沈徽大笑了几声：“哈哈哈哈，那就好。关三小姐，是你母亲？”
“是。”
沈湉湉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偷眼看外公和苏允棠的对话。
苏允棠紧张兮兮的样子，看着实在可爱，引得她有些想笑。
“嗯，那还成。心儿本不该是嫁入帝王家的命，而湉儿却还算是良配了。”沈徽摸了摸半白的短须，长长叹了一口气。
苏允棠心中惭愧，如果让外公知道沈湉湉经历的这些事情，他是得多难过啊。
沈湉湉理好了，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外公，我们得赶紧走了。”
苏允棠一时有些尴尬，因为战马只有一匹，而沈徽却又是一个魁梧的男人……总不能三人同乘一匹马吧？五人？
“这么多年不见了，一来就催着逃难啊？走，跟我去一趟天香楼。”
沈湉湉一脸迷惑，外公已经拎起了她手中的背包——装满大张纸卷的背包，重到沈湉湉都抱不起来，却被沈徽单手背到了肩上。
沈徽另一只手拎起了工具箱。
苏允棠惊觉沈徽的体格，那皮衣贴合他的肌肉线条，这种力道远超常人。
“走吧！”
“外公，你……真的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吗？”
沈湉湉看着沈徽悠然而慈爱地回望她，缓缓露出温暖的笑意。
“外面冷，至少把斗篷披上。”
沈湉湉转身取了厚重的斗篷披到沈徽身上。
外公身材很高大，她不得不把手抬高了才能披上。
沈徽望着自己的外孙女，踮着脚尖为他系上领口与内腰带，不禁发出感叹：
“呵，我那女儿怎么生出那么贴心的外孙女的？真是服了。”
说着，沈徽自己大笑起来。
千机坊其实很大，这次沈湉湉并没能去到其他地方，但却听到了除了厅室以外，有着更深的回响。
她好想问好多好多问题，可现在时间不够。
“为什么要去天香楼？”
“我的马在那里。”
苏允棠暗自为自己的战马舒了一口气。
沈湉湉被沈徽不紧不慢的态度弄得心情焦躁，可是一出门，沈徽一步顶沈湉湉三步……她根本追不上呀。
苏允棠把沈湉湉抱上了战马，他一手牵着马跟在沈徽后面。
沈湉湉啊沈湉湉……说好了不喜欢他，却一下又心头鹿撞了。
苏允棠，能不能别不按套路出牌？你的冷漠呢？你的无情呢？你的为仕途抛妻弃子呢？你的逼迫我逃亡江湖呢？
沈湉湉红着脸，俯身爱抚黑灰色的战马。
三人来到四季坊中，白天里人不算多，主要集中在茶馆，但天香楼……
苏允棠怕天香楼是什么风月场所，就停在不远处等着。
“湉儿，我们等在这里。”
“嗯。”
天香楼，都是年轻女孩子的声音……
沈湉湉脸更红了。
沈徽来到天香楼门前，里面匆匆迎出两个娇俏姑娘抱住了他的胳膊。
“沈叔！好想你啊！你怎么那么久不来？”
“喔，最近喜欢去白羽轩吃乌骨鸡。”
“啊～是我们的菜色不好吃了吗？”
“对了，让三小子去把我的锤子牵来。”
“嗯……沈叔要出门啊？”
看两个姑娘搂着外公，一个个眉目传情的样子。沈湉湉是看傻了。
这家天香楼不是说好了只谈风雅，不谈风月的吗？
外公，你为老不尊……
可接下来，沈湉湉更是傻眼了。
两个天香楼姑娘纷纷掏出金银塞给沈徽：“沈叔，收下我们的心意吧。虽然不多，聊表谢意，感恩沈叔多年照顾。”
沈徽也不客气，直接收进了衣襟道：“你俩也好好的，记得替叔给琴老板打个招呼。叔要去陪外孙女亡命天涯了。”
“湉儿吗？”
天香楼姑娘含泪送别，还打量着沈湉湉。
“湉儿真可爱。”
这是什么桥段呀，她真是不明白。
“沈叔！”
一男仆从牵来一匹骏马，到了沈徽面前。
姑娘们看着沈徽就要离开，再也绷不住了。
一个姑娘跑了上来，抱住了沈徽，开始抽泣。另一个姑娘也追了上来，抱住了另一边，不舍地喊道：
“沈叔！呜呜……注意安全！”
“沈叔！！”
沈湉湉震惊之际，手突然被苏允棠牵起。
他温暖的手，在初春的寒冷中传来阵阵温暖。
他是……也想和她亲昵吗？还是在担心她的安危……
也许此去真的是凶险。
一切都不断变化着，一切都出乎意料。
沈湉湉的算盘早被砸翻了。
可是，身边的两个男人，事发突然却义无反顾地下了决心与她同行。
一切都是为了她，不止沈徽与苏允棠两人。
所有爱着她的人，都是为了湉儿。
她甚至没来得及感谢。无论对苏允棠，还是对外公。
此时，江寒云正在赶回扬州的途中。
“殿下，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公主……”
自从林武娘得知沈湉湉被抓，心中的愧疚就一直折磨着她。
江寒云一笑，悠悠然道：“你以为君湉是什么人？呵，她可是天命之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