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有头债有主。
三番四次加害于我，一切皆因你而起。
只要让我出了这天牢，我必让你王朝覆灭……
沈湉湉静静跪坐在囚牢之中，闭目养神。
刑部大牢，分天牢与地牢。
天牢位于刑部大牢的地表，主政经案件，犯人多为官员、巨贾（gǔ）或谋逆之人。
地牢位于刑部大牢的地下，主刑事案件，犯人多为通缉杀手、劫匪及京畿（jī）一带刑事案犯等。
她身处天牢，空气还算清新，环境也相对比较静谧。没有传闻中的哭天喊地。
可是，在这里的人往往突然有一天就会被拖去斩首。
天牢不存在秋后问斩。只有长久看押，不时，当即处死。
当然，也少不了行刑问供。
可她却没有遭到这般对待。
今天是正月十六。
苏允棠上书皇帝，请求他放了沈湉湉。可皇帝并没有这个打算。
“苏允棠，沈湉湉的护卫林武娘已罪证确凿，她与反贼有勾结，动用关系让朝中官员为林武玄脱罪。
“至于是哪些官员……在场的各位想必也自己清楚。朕就不提了。”
“苏允棠，朕理解你爱妻心切，她又有孕在身。朕特令刑部大牢主事不准对她上刑。一应需求也更加照顾。
“不过，谋逆之嫌，事关重大。不下诏狱也是看在她怀有苏卿骨肉的份上。
“如若苏卿再要纠缠，朕就要怀疑你的忠心了！”
苏允棠依然侍立不退，让皇帝有些难以下台。
殿外太监唱道：“苏慕青将军到！”
只见苏慕青难得的一身官服进殿叩拜。
“苏爱卿，你也是来为沈湉湉求情的？”
苏慕青看了一眼苏允棠，便与他并立在殿前，也不说话。
皇帝心中十分不快，他看了看赵鹤，赵鹤并不抬头，而赵元成则接了皇帝的眼神。
赵元成出列道：“陛下，如今沈湉湉有谋逆之嫌，理当收入刑部大牢以待观察。苏将军与苏员外无非担忧沈湉湉的安危，何况她身怀六甲。如若陛下能恩准医师常常探视，必能让两位安心。”
皇帝尚未决断之际，赵鹤缓缓出列。
苏慕青心中忐忑。这个赵鹤，在朝堂上几乎不发一言，可他却十分能洞察人心，看透局势，一旦开口，便将力挽狂澜。
如今湉儿是相府眼中钉，恐怕赵鹤开口，湉儿将难免受罪。
赵鹤叹了一口气，仍旧缓缓步到大殿中央：“臣年迈，身体时常不适。陛下勿怪。”
“爱卿慢慢来，没事。”
赵鹤微微点头，站好了才开口：“臣五十五岁得女，名唤千夜，一直以来宠爱有加。若是她嫁为人妇，又得身孕，却被押在刑部大牢中。臣必日夜不安。”
苏慕青颜色微颤，震惊之中，感触非常。
皇帝也十分意外，可还是让赵鹤说了下去。
赵鹤叹了一口气道：“谋逆之嫌要查，但沈湉湉也要保全。陛下，请听臣一言。勿怪沈湉湉的出身，也勿怪苏家祖孙的莽撞。臣年过古稀，唯独知人间至真至情。望陛下三思。”
“唉……爱卿想朕怎么做？”
“依律，亲属不得探视沈湉湉。可孕中女子总不能一直一个人待在天牢里。”
皇帝沉吟，他深知赵鹤一定是站在他这一边。毕竟赵家是皇帝的亲属，一体同心。
“那，爱卿认为？”
赵鹤缓缓开口道：“这几日，刑部要例行问询。若是缺乏事实与证据，还请陛下信任老臣。”
“怎么说？”
“问询之后，可让沈湉湉出天牢，软禁在我府中。臣孙女赵紫萱出嫁，正得空一间闺房；而沈湉湉也有年龄相近的臣女千夜相伴。”
此话一出，连赵元成也傻了眼，苏慕青和苏允棠更是惊诧非常。
五里之外，天牢之中的沈湉湉也震惊了。赵鹤这一手，不仅让皇帝免于被世人指责他有违人伦，更是让赵家在苏家面前做了好人，还框住了沈湉湉。
赵鹤的谋划，竟是万全之策。
沈湉湉再回想赵鹤开口时，以自己对晚辈之爱切入，娓娓道来，一步步探明皇帝的心理底线，创造出提出规划的空间。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十分擅长话术了，可赵鹤的水准当前，她简直就是个小书童……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沈湉湉睁开双眼，定定地望着天牢长廊。
一切尘埃落定。
“沈少夫人！”
“六哥，有什么事吗？”
狱卒小六憨笑道：“沈少夫人折煞我了。我们慕大人有请。”
“嗯。”
沈湉湉起身，小六打开牢门，恭敬地请沈湉湉随着他走。
慕大人是苏允棠的好朋友。昨夜里赶来制止了金鳞军的行动，还为沈湉湉准备了远离其它犯人的房间，让人帮她带了一些衣物与被褥。
明明是进天牢，却闹得像出门旅行似的。
慕北岩是个长相温润的美男子，和苏允棠的冷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比苏允棠还年长两岁，可看着，却还像十七八岁的少年。举止恭敬，语声谦逊，让人感到舒服。
“沈少夫人，委屈你囚居天牢了。”
“感谢慕侍郎的照顾。”
慕北岩轻叹一口气，抬手让小六快走，小六立马识趣地跑了。
沈湉湉不禁想笑，果然长官决定了下属的风格。慕北岩温润谦逊，六哥也亲切和气。
“闲话不多说。这次来，是要跟沈少夫人说，如果需要我给外面传信，你和小六说要见我，然后与我面述即可。”
“慕侍郎不担心被当成贼党吗？”
慕北岩笑了笑：“我可是冀州人啊，父亲跟随陛下多年。我还能成贼党吗？”
沈湉湉放心地笑了。
“沈少夫人真是不一般，难怪苏员外会被深深吸引。”
沈湉湉微微疑惑，好奇却不便开口问。
“苏员外他和我是同一年进士。虽然我俩名次都不算靠前，不过，志趣相投。”
沈湉湉微微笑着，志趣相投啊……允棠哥哥严肃正经和慕侍郎温润和气反差还挺大的。
“有句话没来得及对允棠说……”
“沈少夫人请讲。我会带到的。”
“请他善待赵紫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