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兴一年五月,长使云氏晋从五品美人,琼章步氏侍寝有功,晋为正六品长使。
五月,天气也燥热起来,叱罗一族的涝灾终于消解,承乾宫内略染喜气,可永安宫内,柯妃气势汹汹,快步走入,惊的殿内的众人不敢动作,柯妃身侧的宫人使了眼色令众人退下。
殿内清风不解柯妃恼怒,柯妃抓起案上的书卷摔到地上,恨声道:“这个祝氏,死了还不安生!棺樽异动......”如此见着,柯妃却蓦然想起来前些日子陈贵嫔所说的话。
“即使如此,那可真是帮了嫔妾的大忙呢!”陈贵嫔的娇笑又浮现脑中,柯妃冷笑出声:“原来如此,本宫便说那日陈贵嫔的言行有所古怪,此事必然是她搞的鬼。本宫倒是小瞧她了。”
浮木流金,丧仪之上,众人的神色仿若就在眼前,柯妃便如此被陈贵嫔引入此境地:“现在满宫的人,许多认为是本宫害了祝承训,所以祝承训才会在本宫主持丧仪之事出了异样,魂魄不宁。陈贵嫔可真是好一招自救之法啊!”
说完,柯妃冷声吩咐:“派人盯紧点华熹宫那边,难保有人生事。”“是。”
两日后,沈长使刚从御花园归,路过华熹宫时,心中也有两分不安:“这是祝承训住过的地方,前几日丧仪上的事让人揪心,快些走吧。”
宫人刚要应下,可一旁却突然窜出一道倩影,伸手紧紧的抓住了沈长使。
“啊!”沈长使惊呼出声,正要唤人,却看清面前的人正是住在华熹宫的江妙则,只好撑着一抹笑:“江妙则,可是有事?”
江妙则含泪,跪在地上,哀痛道:“沈长使,求您救救嫔妾,自祝承训死后,嫔妾就愈来愈睡不安稳,心慌的厉害,怕是祝承训的冤魂未散。求沈长使,救救嫔妾吧!”
沈长使压住不适,对江妙则劝慰道:“没事的,祝承训是意外而亡,不必太心焦。”
“不!”听到这句话,江妙则却是激动起来,站起身子贴近了与沈长使的距离,用极小的声音道:“祝承训不是无端暴毙的!她没了的那日夜里,我亲眼瞧见了,柯妃的宫人曾进入过祝承训的屋子,祝承训是被柯妃害死的!”
沈长使眉头猛跳,再也控制不住的推开江妙则,可江妙则如鬼魅一般凑近:“沈长使!嫔妾知道了这样的秘密,不知何时就会被灭口,还请沈长使救救嫔妾啊!”
沈长使无奈,尽力平复下来,安抚道:“江妙则,本主会想想法子,这事你千万不能再和任何人提起,知道吗?”江妙则也不是傻的,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自己的命才能留存的更长久,便也只能含泪应下。
沈长使安抚下江妙则,唤人将其扶入阁中,也不敢耽误,匆匆回了自己的宫内。
此事在意料之外,祝承训的死宫中一直流传着和陈贵嫔有关,此事一下便牵扯两位宫中高位的嫔妃,一不小心可能自己都会被卷入其中。沈长使回宫后。压下心中的惊惧,令宫人保密进入碰见江妙则之事,早早歇下。
沈长使本想着第二日去同谢长使商讨此事,第二日晨起梳妆时,却听见宫人禀报:“长使,江妙则疯了,柯妃娘娘以江妙则得了失心疯为由,已经同太后娘娘请旨,将其挪去冷宫了。”
“什么?”沈长使本就惊忧了一夜,又听这个消息,心中大惊。本想着同谢长使商议之事也再无意义,只能按下不再外出。
只是两日后,却有宫人来报江妙则逝于冷宫,相较于震惊,沈长使更多感到心慌不已。尚未平息心中慌乱,那宫人却续道:“长使,永安宫来人了,说柯妃娘娘传长使到永安宫。”话音落,沈长使跌坐椅上。
闭眼半晌冷静下来,吩咐了宫人后,便往永安宫。
沈长使进入永安宫,上次私下前来,还是因着首次阖宫请安,此次再来,仍是一样的心惊。见了柯妃,上前请安道:“嫔妾见过柯妃娘娘,柯妃娘娘贵安。自上次请安,嫔妾便时刻记着娘娘教诲,不知柯妃娘娘今日传召所为何事?”
柯妃执起茶盏,玉指葱葱轻握杯壁,喝了一口才道:“沈长使坐吧。自上次请安,本宫也一直未能和沈长使好好聊聊。今日传来,不过是想着许久未见,过来关照一二罢了。”
说到此,话音一顿,柯妃摆手示意宫人看好了门:“本宫听闻前几日江妙则疯癫冲撞了沈长使,这没几日她就在冷宫去了,也不知道沈长使是否受到了惊吓?”
“后宫之事日理万机,难为您费心关照嫔妾。”沈长使站起身子,坐到一旁,听柯妃提起江妙则,手捂心口一脸后怕:“那日,嫔妾散心,却突然遇见江妙则冲出来胡言乱语,神志行止异乎常人,嫔妾自幼在闺中,未曾见过这般,当即便被吓出了汗,强撑着安抚了几句,回去后便身子不适,今日才好。谁知却听闻江妙则......”说到此处沈长使动容, 唏嘘道:“红颜薄命啊。这事嫔妾未敢同旁人讲,娘娘问了,嫔妾才敢说了一二,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柯妃娘娘恕罪。”
柯妃看着沈长使如此,半起着身子,好似要上前去安慰一般:“本宫奉命代掌六宫,自然是要关照各宫姐妹的。沈长使也不必多想,人各有命罢了。”
柯妃盯着沈长使的面容,像是想要窥探其心中所想:“胡言乱语?哎,疯癫之人思绪混乱,说了什么想来自己都不清楚,若是江妙则说了什么疯话,沈长使也莫要一直心中记挂着,被她拉偏了去。”
柯妃知晓沈长使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明说,其心中便是明白的,便如阖宫请安之事一样:“而且,这宫中最忌讳嚼舌根,多说多错。”
此事究竟如何沈长使早已不关心,同江妙则的关系不过点头之交,又怎会为了她去犯险,如今对自己来说,自报才是最要紧的:“娘娘宽心,言多必失的道理嫔妾明白。”
柯妃瞧着沈长使如此反应想来也是无需多言,但也该好生提点着:“沈长使方才提到被此事吓得不轻,本宫也是怕江妙则言行撞了你。既然如此,那沈长使不如去宝华殿祈福七日,静静心,也是为了江妙则祈福,毕竟江妙则去之前见的最后一个嫔妃是沈长使。如何?”
说完还不待沈长使反应,便起身离开:“今日所言皆是肺腑,还希望沈长使好生琢磨,深宫之内,除了恩宠地位,性命更是要紧的。”
“全凭柯妃娘娘做主,嫔妾告退。”沈长使面上含笑,愈发恭顺。
离去而归柔光殿,屏退了众人,沈长使面色一沉,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多番威胁恐吓,又为江妙则祈福,想是柯妃还未安心。想着柯妃对江妙则之事的重视,祝承训那事想来八成是同柯妃有关,这江妙则想来也和这位柯妃娘娘脱不开关系。心中冷笑,按下不发,令人准备明日去宝华殿祈福之衣。
而另一边,叱罗嫔却分外疑心棺樽一事,听着宫中谣言不断,一边为柯妃残害宫嫔,一边则说异动是因陈贵嫔安稳度日:“是她吧,倒是好大的手笔,令满宫众人都惶恐难安。”只是心中总归只是疑影,合该证实。起身往仪元而去,唤宫人通传。
仪元宫内,因着丧仪之事皆是按着筹谋的进行,心中舒畅不已,只是江妙则疯癫,却令人生疑,宫人奉来香炉,拿起炉盖,执香匙,舀了两勺香料入内,眼见香烟生起:“疯癫,前几日请安之时,本嫔瞧她还是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疯了?”
陈贵嫔盯着那香炉,心中转起心思,江妙则同那祝承训同住一宫,入了冷宫也是柯妃去请的旨意,许是江妙则知晓一些内里,而被柯妃灭口,只是纵使柯妃手眼通天,如何使江妙则疯癫呢?
香烟缭绕,却没由来的想起一人,最擅香料,喃喃出声,却又夹杂着两分诧异:“叱罗嫔?”叱罗嫔同柯妃之前的恩怨,陈贵嫔也是有所耳闻,所以此前从未将二人联系到一处,可若是柯妃真的同叱罗嫔站到了一处,宫中局势就复杂多了。
颦蹙远山,正想着,宫人来禀报,叱罗嫔求见。陈贵嫔压下心中心思,这个时候过来,也是好事,如何多想也不如好生瞧瞧:“让她进来吧。”
未过多久,叱罗嫔走入殿内,笑意蓄进眸中:“贵嫔娘娘贵安,许久未来仪元宫请安,一是因着娘娘协理六宫辛劳,不愿多叨扰,二来便是——”
“谁还没个要紧事呢?”叱罗嫔睇到陈贵嫔身侧的香炉,细闻知晓这是宫正司月供的安神香料,只是稍有改动,更温和了些,陈贵嫔对香料......也未必不通啊。
陈贵嫔面若桃花,见叱罗嫔如此行礼周全,笑意未减,语调柔媚:“呦,叱罗嫔,稀客啊。这都不妨事的,快把叱罗嫔扶起来,坐吧。前些日子本嫔去柯妃娘娘那,柯妃娘娘还说都是东宫走来的旧人,不必太拘礼,本嫔如今待叱罗嫔,自然也是一样的。”
陈贵嫔抬手,宫人奉上茶水点心,素手支起,指抵螓首,陈贵嫔扫向叱罗嫔的目光隐隐有着打量的意味:“说来本嫔还未恭贺叱罗嫔,叱罗涝灾消解,如今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只是听说,叱罗嫔大喜,前两日在畅音阁点了戏,却被素妙则打扰了。”
叱罗嫔站起身子,桃眸微弧:“同素妙则不过是误会罢了。嫔妾近日被部落之喜昏了头脑,正喜上眉梢,又问宫中嫔妃蓦然暴毙,不免为之神伤。说来真叫人惶恐,嫔妾虽不信鬼神,可那棺樽异动,实在是让人难以心安。若是人为......”泠音轻顿,适时的止了话头,抬眸意有所指。
陈贵嫔鸦睫颤动,敛下眸中精光,略勾了勾唇:“叱罗嫔只伤神祝承训吗?宫中大事可不止这一个。有位江妙则,阖宫请安时,本嫔见着精神尚好,前几日却听说她疯癫挪去了冷宫,而后边没了。怎得也不见叱罗嫔为她提个一字半句?又或是......”
陈贵嫔笑意中略添了两分审视:“对于江妙则种种,叱罗嫔无丝毫意外,皆在意料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