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乾清宫降旨,琼章回纥氏晋正五品列荣。
琼章云氏晋正六品长使。
琼章祁氏晋正六品长使。
妙则贺氏晋从六品琼章。
妙则苏氏晋从六品琼章。
昭德宫内,朱昭仪依靠着椅背,看着这些旨意,面上溢出笑意:“陛下可真是宠爱这些新妹妹呢。才封位第二月,就晋了五个人的位分,尤其是回纥列荣,这可是越了两品。”
商琼章坐在身侧,垂眸笑道:“大多都是因着侍寝,陛下才晋位的,那回纥列荣,也都是依靠着回纥一族的颜面。姐姐可听说了?回纥列荣晋封那日,承乾宫叱罗嫔的房中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呢!没过两日,叱罗嫔就仗着承乾宫侧位的身份,责罚了回纥列荣房内的一个宫女,回纥列荣连反驳都不敢,现在满宫里谁不把这事当笑话看?”
朱昭仪执起上好的龙井,悠悠道:“叱罗和回纥两族不睦已久,回纥如此迁升,仅一步之遥便追上叱罗嫔了,她不愉也是情理之中。”看着身侧的商琼章,朱昭仪想起已然一月,商琼章还未曾侍寝,宽慰道:“恩宠这事,不急着一时,你才入宫,新秀又多,陛下一时顾不上也是正常。”
商琼章知晓自己容貌不如旁人,刚要回话,宫人走入,恭敬道:“娘娘,安妙则来了,在门外求见呢。”
“安妙则?”朱昭仪颦蹙,不过转瞬就想起来是何人,冷笑出声:“本嫔想起来了,她来找本嫔,想来是想着让本嫔复了她的绿头牌吧?一个毫无根基的妙则,请安之日能干出那种蠢事触了柯妃的眉头,可见脑子也不聪明,为着这样的人,本嫔犯不着去招惹柯妃。去打发了吧,就说本嫔乏了。”
商琼章含笑唤道:“姐姐,让我去吧,这位安妙则,也是有趣,妹妹去瞧瞧。”朱昭仪不知商琼章欲做什么,但还是点头道:“好吧。那你去吧,小心些。”
昭德宫宫门,安妙则咬着唇来回踱步,自己那日只是想着骄纵些,原本柯妃下令并不在意,只是这些时日备受白眼冷落,才知晓自己闯了大祸,柯妃那边拒之不见,就只能来求朱昭仪了。
宫门开,安妙则一喜,见一女子出,瞧着却不像朱昭仪。
瞧着安妙则有两分犹豫,商琼章笑道:“本主是商琼章,朱昭仪娘娘今日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
安妙则闻言知晓这是朱昭仪不愿见自己,率先请安道:“嫔妾给商琼章请安。既然朱昭仪娘娘身子不适,那嫔妾改日再来给朱昭仪娘娘请安。”
“不必了。”商琼章的嘲讽之色掩盖不去,抬手拢了拢额边碎发:“安妙则既然如此知礼,倒是敢公然拂了柯妃娘娘的面子。安妙则自己闯出的祸事,还想着叫朱昭仪娘娘帮安妙则收拾吗?昭德宫不适合安妙则,安妙则日后,都不要来了。”
安妙则一时气血上涌,强撑着笑意:“是,嫔妾告退。”
商琼章也懒得再和她多说什么,转身回了昭德宫,并命宫人将门关上。
暖风席于宫门旁的柳树,沙沙作响,安妙则看着紧闭的宫门,藏不住的恨意滔天,终是离去。
次日永安宫宫门前,祝承训瞧着高挂的永安宫匾额,想着今日于笙乐殿的事,左思右想仍是难平心绪,叩门:“劳通传一声,祝承训给柯妃娘娘请安。”
永安宫内,陈贵嫔正同柯妃讲着宫务,宫人入内来禀祝承训至此请安,柯妃尚未反应,陈贵嫔先是一笑:“柯妃娘娘此前请安之日还说永安冷清,可见是哄骗嫔妾的,嫔妾瞧着倒是门庭若市,嫔妾这才刚坐下多久,便来了人了。”顺手将账簿合上,复道:“柯妃娘娘不必顾虑嫔妾,既是来请,许是有要事,若是耽搁了娘娘的大事,就不好了。”
柯妃不知祝承训为何而来,吩咐道:“那就请进来吧。”
祝承训由着宫人领进殿,见到陈贵嫔也在心中一惊,陈贵嫔同郁琼章同住仪元宫,未必不会袒护。但已经到了永安,若是咽下了这口气,之后旁人可是要欺凌的狠了。
“嫔妾给柯妃娘娘,贵嫔娘娘请安。”祝承训跪到地上,不待二人唤起,便面露委屈:“妾今日来,除却给柯妃娘娘请安,还是要禀明一事,希望柯妃娘娘能为嫔妾做主。今日嫔妾去笙乐殿习舞,不知何处得罪了郁琼章,郁琼章上来便羞辱嫔妾,说嫔妾连舞姬都不如,还请柯妃娘娘,为嫔妾做主啊!”
陈贵嫔本是看戏一般,可直至提及了郁琼章,陈贵嫔才扫了一眼梨花带雨的美人,含笑对着柯妃徐徐道:“柯妃娘娘果真六宫信服,不过是如此小事,祝承训都不愿信了朱昭仪同嫔妾去,独独便来扰了宫务繁杂的柯妃娘娘。”
陈贵嫔又看向殿内的祝承训:“只是柯妃娘娘,这事也不能只听这祝承训一个人说,既然是谈及了郁琼章,不妨把郁琼章叫来一起问问吧?”
柯妃听着祝承训的话也有所不满,如此小事,竟然还来惊动自己,莽撞的很。只是陈贵嫔在,便也乐得看去,郁琼章是陈贵嫔一派,今日之事也是有趣了。扬泠音:“本宫代掌六宫,后宫之事皆乃本宫之责,何来叨扰?郁琼章和陈贵嫔关系甚好,此事本宫本不该参与,但祝承训来永安讨要说法,那便叫郁琼章来看看吧。也不失公平,陈贵嫔也莫要一味护着才是。”
陈贵嫔掩面轻笑,勾唇尽显讽意:“柯妃娘娘说笑了,柯妃娘娘主理六宫,满宫的事都可管辖,哪有柯妃娘娘不应参与一说呢?”
说完,陈贵嫔回首对身侧宫人道:“春分,你回仪元宫,把郁琼章叫来。祝承训也等等,先起来吧,你的力气,等会还有地方用呢。”
陈贵嫔这话带着刺,知晓陈贵嫔同郁琼章交好,祝承训也不敢辩驳,只得道:“是。”
等到郁琼章被带入时,在路上就已经知晓了大概,心中暗道这架势倒是摆的足:“嫔妾给柯妃娘娘,贵嫔娘娘请安。”
在永安宫内,碍于位分,陈贵嫔也不好唤起,便也扫过柯妃,只做解释:“这位祝承训来永安宫,同柯妃娘娘和本嫔说今日与你有些不快,为着公平,唤来了你一同说说此事,都是宫中姐妹,若是误会,也好早些解开才是啊。”
柯妃瞧着郁氏无半点错处,便顺着陈贵嫔的话道:“郁琼章起来吧,就像陈贵嫔说的那样,你们二人将此事来龙去脉娓娓道来,自有断决。”
郁琼章站起身子,扫过陈贵嫔一眼便收回,温声道:“嫔妾今日去笙乐殿欲习练舞艺,瞧见祝承训也在,所舞绿腰,是嫔妾自小练起来的,其舞那般,只觉糟蹋了。嫔妾瞧着祝承训那姿势,确是不可言状,才未忍住出了声。”
祝承训等着郁琼章说完了,才开口道:“嫔妾知晓舞艺不精,所以常常练习,可郁琼章见了面就说嫔妾不如舞姬,嫔妾不明,为何宫人在侧,郁琼章偏生要出口伤人。”今日不巧,瞧着陈贵嫔的作态,必然是要护着郁琼章了。
果然,陈贵嫔听罢二人的争论,柔柔道:“如此的话,二人的叙述倒也没什么不同,本嫔瞧着也不过是嫔妃间的不愉罢了。本嫔本来以为,青天白日,祝承训急急的求见柯妃娘娘,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如今看来,也不算什么大事,祝承训能来劳烦柯妃娘娘,本嫔也是开了眼了。”言罢笑睇座上之人:“柯妃娘娘觉得呢?”
柯妃也觉得不过是小事,此事郁琼章损了祝承训的颜面不假,可陈贵嫔处处言语都是偏袒,自己也不至于因为一个承训当众拂了陈贵嫔的面子,心下有了算计,道:“陈贵嫔所言有理,不过是二三小事,却惊动了两位掌权的嫔妃。祝承训,每人都有不精之时,常练习就罢了。郁琼章也是,虽然你品级比祝承训要高,但怎能当众让她丢了脸面,这规矩还是要好好学着。此事莫要再提了,都回去吧。”说着指了自己身侧的侍女:“你亲自送祝承训回去。”
下了此话,祝承训心中不服,但也不敢再造次,只能随着陈贵嫔与郁琼章一同道:“是。”
与此同时,朱昭仪跪在慈安宫的殿内,心中暗恼流言纷飞,上头的太后看着朱昭仪:“近来哀家听到些闲言碎语,说朱昭仪同先帝的恪贤皇后一样出自书香门第,又气度不凡,有恪贤皇后之风。朱昭仪可听说了?”
朱昭仪知晓面前之人最不喜欢的就是恪贤皇后,自然不敢应下此话,只道:“不过是些闲言碎语,太后娘娘不必放在心上。嫔妾怎能同恪贤皇后相较?嫔妾心之所向,唯有太后娘娘一人。”
太后见朱昭仪顺服,心中的不喜也平复几分:“朱昭仪知晓恪守本分就好,既然朱昭仪如此孝心,那就为哀家抄写佛经一月祈福吧。”
这般罚处并不重,朱昭仪松了一口气,拜道:“是。嫔妾告退。”
出了慈安宫,朱昭仪膝盖发软,扶着宫人才不至于摔倒,冷声道:“去查查这是从哪传出来的消息,要害本嫔。”
本以为郁琼章和祝承训的事到此为止,再激不起丝毫浪花,却不想第二日,华熹宫传出消息,祝承训暴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