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台寺坐落于临云峰的山顶处,雄伟壮观,四面簇拥着浓密葱郁的云杉树和高耸庄穆的松树,直插云间,金台寺映衬在广袤无垠的蓝天之下,在那郁郁葱葱的树林山间若隐若现。

寺庙人来人往,香火不断,是平城百姓祈福还愿之圣地。这里了却多少痴男信女的心愿,这里承载多少无数父母期盼孩儿征杀战场平安归来的愿望。

一见来人是姚夫人,一眉眼俊朗的小僧人便引姚夫人等人到寮房安置行李。

寮房对面远处是延绵不绝的低矮山峦,一朵一朵云朵形状般的树冠在高低不平的空地平铺而开,翠绿欲滴的叶片折射着繁星般闪耀的光茫,这里就像夜晚的星星满布的天空,令人好不向往。

寮房隐隐散发着引人入胜的檀香木味道,与大堂浓郁的香火味不同,这里的檀木香混合润湿的泥土味和酸涩的青草味,是圣地与自然交融的地方。

“言净,你可知主持在何处?”

“夫人,主持在大堂!”这小僧的声音清冷悦耳。

“夫人,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小僧先告辞了。”

看着他慢慢走出屋内,言奚偷偷地紧紧跟着言净的身后。

从背后拍了一下言净的肩头,言净回过头来,言奚躲在另一处。

他被言奚的小孩心性惹得微微一笑。他的一笑如冬季融雪,如松间莹露,如一片汪洋。在言奚眼中,他就是佛祖面前最虔诚的佛子,他神圣,他一尘不染,他像高山上风雪交加中那朵洁白的雪莲花。

每次和他在一起,言奚多烦躁的心都会沉静下来。

说起言净的身世,听闻方丈有日上山采蘑菇。远远就看见一摊黑水洒在地面上,以为是什么邪物。走近一看,没想到是个缩成一团的可怜孩子。

醒来之后,问他家在哪里?他摇头;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不记得;问他知道些啥,他说啥都都不知道。

于是给他取名言净,忘记一切,像水一般干干净净。

“言净,你今日可要上山采蘑菇?”

“这几日有贵客来.....暂时脱不开身。”他面露难色。

“贵客?哪个贵客?”

“听说是陆家的。”

“陆家?”言奚惊愕,心里想着他又来了。那这次那个贵妇人有来吗?

那日的几巴掌在脸上还隐隐作痛,言奚后背发凉,实在害怕又遇上那个贵妇人。所以她得躲着点,尽量不在大堂人多的地方走动。

“你怎么了,怎么说到陆家你脸色煞白,你们之间难道有恩怨?”

“恩怨到说不上,只是如果再见到指不定她会再打我几巴掌,有些后怕,呵呵。”

言净觉得她那急性子,想必一定是跟人起了争执,不知道她这不服输的性子以后可怎么办?

“言奚,出门在外一定要收起触角.....”言净又要苦口婆心地劝说了。

“言净,你知道那个蘑菇在哪个方向吗?”言奚立刻打断了他。

“言奚,你听我说.....”

“言净,你啥时候忙完?拉上刘辛,一起去后山打栗子吧。”

言净一脸无奈。

见他不再说话,言奚松了一口气。这言净是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滔滔不绝,而且喜欢重复说同样的话,听了耳朵生茧。

“过两日贵客就会回去,到时候便可以。”

言净虽少年老年,秉节持重,但到底是十九岁的少年,还有一丝未消的稚气。

那日与陆怀远分别之后,言奚料到他会再次来找自己,于是急匆匆让李生关了铺子,让他死心。

再见的话就随便编个理由哄骗哄骗他,一定能糊弄过去,言奚此时洋洋得意,殊不知低估了对方。她已经被人查了个透。再查下去,可能就衣甲不留,赤裸裸一身了。

言奚与刘辛百无聊赖,沿着绿草满铺的羊肠小道径直往后山走去,这里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成群结队的鱼儿在欢乐地玩耍,好生自在。

言奚突发一个想法,抓几条鱼回去耍一耍吧。

“小姐,你忘了上次的那几巴掌了吗?”

言奚当然没有忘记那几个巴掌,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陆怀远,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可是这个好看的人打了自己几巴掌,于是两个人就结下了仇。

“天下会有这样的巧事,会在同一个地方碰见同一个人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真的是见鬼了。

“小姐,你还真别信,上次我出门去李狗蛋包子铺买包子,撞见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公子,然后不小心包子掉在了他身上,然后第二次去的时候,发生了同样的事情,你说邪门不邪门?”

言奚很是无奈,定是这小子见人美貌都迈不开腿了,所以她很鄙夷这个货。

“这能一样吗?那买包子和这里能一样吗?再说你希望再被打一次,你活得不耐烦了?找虐啊!”

“小姐,这地方邪门,我刚刚感觉到一股妖风在袭击我,我觉得我们还是得赶紧走。”

“你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这里佛门圣地,不会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半夜怕鬼敲门吧?”

“我刘辛行得正坐得端,正人君子,一身正气。”刘辛挺直胸脯,想要证明给言奚看自己有多正直!

“行行行,赶紧拖鞋下去,别废话了。”

两人挽起裤脚,水冰冰凉凉的,淹没小腿,每走一步,脚下都会生出波纹状的水圈。

“小姐,那里,你脚下就有一条。”

言奚严阵以待,绷紧气息,倒吸一口大气,一个迅速伸出两只手,那小鱼还是从缝隙中逃跑了。

“都怪你,你刚刚为啥要讲话,你以为我没看到那几条鱼吗?定是你出声吓走了它们。”

“小姐,你怎么不讲道理,这明明是你抓不到,你看我,轻轻松松。”言奚举着刚刚抓到的鱼贱贱地展示着。

“刘辛,你别给我幸灾乐祸,你赔我。”

刘辛正还想逗言奚呢,余光瞥到一个人影,眼珠子立刻转向那边,然后和一双圆溜溜,但比冰块还要冷眼睛对视?他笑容立刻凝固在空中,邪门的事情发生了,真的会在同一个地方遇见同一个人而且是因为同一件事,好像时间回转到了一个月前。

他脸上的肌肉在颤动着,眼睛看向言奚又转向背后的人。

“你咋啦?见鬼了?”言奚觉得实在是疑惑。

“你哑巴了,你说话呀!”

刘辛还是重复一个动作。

“你叫我看后面?”

他尴尬咧嘴一笑表示你猜对了。

于是她带着一股新奇劲儿转头,笑容也凝结了冰块。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鬼吗?甚至比鬼还要可怕。

“言公子,你家铺子无缘无故关门,但没想到你却在这里抓鱼?”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有些雀跃又有些生气。

“陆兄,真是好久不见,十几日不见,甚是想念陆兄,不知陆兄近来可好?”

言奚袖子挽着,裤子也挽着,站着涓涓流动的溪水中。

“你现在看着这么高兴,可没半点像是挂念我的样子”他缓缓走进言奚。

“我这个人是个不外露的人,这想念是要放在心里的。”

"哦?那你到说说,你是怎么挂念我的?"

言奚停顿了一阵,一时无言。待思考一番后,磕磕绊绊地说道:“那自然茶不思饭不想,日日流泪。”

陆怀远听到她这么胡扯不自觉有些生气,“不知道你用过这套话术哄骗了多少人,难道我和其他人一样,是你那么容易就糊弄过去的嘛?”

刘辛:这么还牵扯到感情了?越来越精彩了。

“我...那我要这么说?”

难道不是你要我讲的吗?讲完了你自己又生气,真难伺候。

“你那铺子无缘无故关门,你很我说你想得我睡都睡不着?”

一番说辞被无情戳破,言奚说不出的窘迫。原想着三言两语就能把他说服,没想到他心里把啥事都理得清清楚楚。

“我不过事出紧急,我那老父亲抓着我去城外进什么上等的布料,我这也是事出有因。”

“事出紧急,我看你今日这里高高兴高兴抓鱼,可没有半点紧急的样子,你满嘴的话哪一句可信?”

原本就自己理亏,总是要放下姿态哄一哄的了。

于是光脚向沙地走去,走到他身旁。

“陆兄,这事儿是我不对,我那老父亲说什么要外出进货,二话不说就把我拉出去了,你说我小家小户的,还要养家糊口不是?您大人有大量,这次别跟我计较了。”

陆怀远见她如此,心软之下几天积攒的气都消了。现在能见到已经是兴喜万分,那还有心思同她生气呢!但虽然说心里面已经不气了,但面上总要装一装,让她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陆兄,你看我伤腿的疤还没去掉呢!看在我那日与陆兄生死与共的份上,陆兄不要生气了,以后我一定对陆兄坦诚相待。”

见她都这样么说,再绷着个脸就是自己的不对了,“此事就暂时不同你计较了,只是下不为例。”

“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