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前尘旧事

今早儿一大早刘辛急匆匆地将大公子立了战功的捷报告诉了姚夫人，那西院上下高兴得不得了啊，没想到还没高兴多久呢，就发现言奚不见了，西院的高兴劲儿因为言奚被成功掐断，全部人都出去找人去了。

现在姬老爷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踏足西院，姚夫人早有预料，他做事从不会突然心血来潮，而是无事就不会登三宝殿。

说起姬老爷，数不清有多久没有来过西院了，久到姚夫好像人都已经忘了他的面貌五官。

自从多年前那次两人决绝，姬老爷在西院留下的足迹在层层叠叠新的脚印给淹没。

他们俩的事得追溯到好久之前，说来话长。

姬老爷怀有目的，一上来就很热络地要握住姚夫人的手，姚夫人一个闪躲，让他吃了瘪。

虽然这个明显的疏离稍微刺痛了一下他的心，但也是因为主家威严被挑战。

他瞬间又恢复一脸笑容，毕竟他的目的不在姚夫人，而在别的事情上。

此时的姚夫人娴静端庄地站在他跟前，她面容平静如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澜。

“佩慈，你可听说咱们儿子不日就要凯旋归来。到时候圣上肯定大力封赏。佩慈，你生的这个儿子有出息啊！他为我们姬家争光了！！”

果然是为了姬～～的事情而来。

当时姬~~一心只在武学参军上，怎么也不肯去国子监上学。姬老爷当时还为了这件事差点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那时他嘴上总说着：一介武夫，能有什么成就？而且我姬家世代都是读书人，都没有说要参军的。怎么你如此忤逆？而且圣上重文轻武，军中官位也是世袭，你的仕途艰难重重，如果你要去参军，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而现在因为他立了战功，却换了一种说法，你说可笑不可笑？姬老爷就是典型的迂腐老派，趋炎附势，只有利益能够驱使他，只有富贵能够撼动他。

姚夫人太过了解他，也不想跟他虚与委蛇。面上很是冷淡，半分面子也不给。

于是有些赶客的意味说道：“老爷，这事我早已知道，老爷可还要其他事？我今日身体不利索，要是老爷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

“佩慈，那件事你也该放下了。别再同我怄气了，我今日来是同你言和的。”

尘封的记忆匣子突然被打开，姚夫人不愿回忆那些往事，可总是有人来提醒她：你该放下过去了，你该原谅一切了。

坏人做坏事，却要被伤害的人来原谅，姚夫人一生吃斋念佛，日日行善。被自己曾经最信任的人拿着刀在心口上挖了一个洞，现在那个人过来说你该把这个洞填上了，真是可笑至极。

这对面的人没有一丝歉意，反而怪起姚夫人太过计较往事，真是离谱到世间难有！

“老爷，这些往事我早已放下，放不下的人应该是老爷吧。难道老爷让我对一个欺骗自己二十几年的人死心复燃吗？这些年我也不曾闹过，也不曾向老爷提起过这些事情，老爷应当知道我们的缘分从那个时候已经散尽，再也回不去了，难道不是老爷一直抓着这些往事不放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这些年并不是姚夫人放不下，而是姬老爷耿耿于怀。耿耿于怀他伤害了一个无比信任，无比依赖自己的一个人。

“你我夫妻一场，多少年的感情，为何你总说一些缘分已尽的话？这天底下的男人哪个不三妻四妾?难道不是你气量小，善妒，如今还无法放下吗？你看别人家，那个不是妻子对丈夫唯命是从？当今世下，丈夫就是天，就算我们犯了什么错，那也是合情合理的。”

“是，你们男人就是天，可是天塌下来你们男人也不会上去顶着。你们窝里横，在屋里呼风唤雨，唯你是尊；在外胆小如鼠，窝窝囊囊。你们视名利为一切，欺软怕硬。我商贾人家出身，气度小，是容不下你纳的外室。还不懂你们这些规矩，也看不懂这些形势。”

“你...你真是反了，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是如此不守妇道，这难道还有天理吗？你竟敢如此忤逆你的丈夫，我是一家之主。你眼里还有我妈吗？怪不得生养出来的儿女也如此忤逆，比不得秦姨娘半点。”

“我是比不得秦姨娘半点，你倒也不用来我这里找不开心，秦姨娘自会对你言听计从，不敢说半句不是。”

“你....你....”

姬老爷被这些话气得是头上直直冒烟，快要昏厥过去。刘辛看他捂住胸口一副气短命短快要倒下的样子，立即上前扶住了他。

他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她说话还是这么气人，他想着要不是顾及往日情分，他早就一纸休书，把她赶出家门。

西院的奴仆们看到这副场景也是习以为常，只有新来不知道陈年旧事的觉得十分稀奇，在心里暗暗感叹夫人的硬气，竟敢公然对峙主公。

看到这副场景，那不知情的人总要嚼嚼碎嘴，把此事当做饭后闲谈。于是那些人不免于私底下向老人们打听事情的来龙去脉。

话说姬老爷和姚夫人都是扬州人，江南水乡多发水荒。虽说那地方人杰地灵，盛产富商，但也不是家家户户人均富豪。总有那些穷苦人家作陪衬。洪元七年时，扬州发了一场大洪荒。淹没了下流的许多土地，许多难民流离失所，饥寒交迫。那时姬老爷的双亲也丧命于此，只留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吃了上顿没下顿，饿得是皮包骨，像个窟窿人。连维持基本的生存都十分困难。

那时的姚家是扬州世代经商的商贾人家，见他可怜，将他收做养子。虽说是养子，吃穿用度如自家儿子，从没有怠慢。本来想让他跟着一起学习经商之术，可他偏偏是书呆子，每日为读书废寝忘食。姚家见此状，便托人把他安排到扬州当时名声鼎盛的～～书院就读。他三年寒窗苦读，都是姚家在后面帮衬。后来他与姚夫人暗生情愫，因他自小在姚家长大，姚家对他知根知底，觉得他是个老实人，可以将女儿托付给他，于是两人就成婚了。

成婚几年来两人举案齐眉，人人都称道神仙眷侣。那时哪家哪户不羡慕姚夫人挑了一个这么好的夫君。

可就在姚夫人诞下第三子时，姬老爷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美貌女子，宣称这是姬府的秦姨娘。更可笑的是，此女还育有一儿一女，年纪同言奚一般大。也就是说，姬老爷在外偷腥十几年，姚夫人从不知情！

就如同大地初形成之时，雷电闪闪将天与地劈成两半，那时的姬府把西院劈出，从此西院与姬府虽是一家，但似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