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很快就接通了,传来一道略显年长的男声,“你好?哪位?”

贺柏安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下自己,然后直入正题,“赵医生,你对宋知微这个病人有印象吗?她一年前在你那里就诊过。”

没想到赵德全立马就接话了,“我记得她,怎么了?”

贺柏安看了眼裴煜川,继续问,“她之前是查出脑部有阴影是吗?后续为什么没有治疗信息?”

“贺院长,当时她是经常头疼才来检查的,我跟她明确说过了,头部的阴影有可能会继续扩大,也不排除是肿瘤的可能,当时我让她进一步检查,可是她拒绝了。”

“她自己本身就是学医的,她应该明白,这也可能是可治愈的良性病变。但她后来给我打过电话,也只是问我吃什么止疼药比较好之类的问题,就是不愿意继续治疗,我觉得有点可惜,所以对她印象比较深刻。”

赵德全说了一堆,听着那头没了动静才试探着问,“贺院长,她怎么了?”

贺柏安不敢看裴煜川的脸色,只好先挂了电话,“没事,你忙吧。”

病房里瞬间静滞,只有宋知微手上点滴的滴答声。

裴煜川靠在窗边,望向远处病床上的人,心头是说不出的酸涩,这么久了,她就这么不想活?

“老裴,等她醒来问问就好了,应该没什么大事。”贺柏安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安慰他。

裴煜川语调淡漠,“应该?”

“你放心,就算有什么也能治好,你不相信我的医术,总能相信我们万安吧?”贺柏安环起胳膊,一脸认真。

裴煜川没有接话,只是垂下了头。

时至深夜,贺柏安先离开了,临关门前,深深地看了眼坐在病床前的人影,微微摇了摇头。

裴煜川盯着宋知微苍白的脸和已经失了颜色的唇瓣,还有她头上包扎的纱布,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他静静趴在床前,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半夜,他突然被一阵呓语吵醒。

“阿煜,对不起……”

“原谅我……”

裴煜川直起身,就看见宋知微头上沁出一层薄汗,好像在做梦,嘴里一直念叨不停。

他凑近了点,听见她说的话时明显愣住,然后淡淡移开视线,嘴角像自嘲般扬起。

“宋知微,要是道歉有用就好了。”

他抬手抽出一张纸,轻轻在她额前擦拭,慢慢地,宋知微也平复了下去,看着像是睡熟了。

裴煜川撑着头看了她好一阵,才掖了掖被子重新靠在床边。

第二天清早,宋知微醒来时入目一片洁白,环境十分陌生,她揉了揉太阳穴,才反应过来这是医院。

她撑着想坐起来,却看见病床前趴了一个人,那人也刚好抬起头。

两人相视,彼此都像静滞住一样。

“裴煜川?”

宋知微眼睛微怔,眼底满是诧异,呼吸停滞,她慌乱地往旁边挪了挪,心间像是猛地空了一块。

那一瞬间,万千记忆涌上脑海,将她带回两年前裴煜川红着眼掐她脖子的时候,当时的恐惧还历历在目。

她的手在被子下捏紧,还是没想通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裴煜川见她醒来,直起身,眼神漠然,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许久,宋知微才鼓起勇气问,嗓音还有点沙哑,“你怎么会在这里?”

“凑巧,昨晚碰到你了。”

听他这么说,宋知微才明白是他送自己来的医院,也后知后觉地记起昨晚发生的事,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嘲讽极了。

两年了,明明在一座城市却从来没有遇见过,为什么偏偏要在自己那么难堪那么无助的时候被他撞到?

宋知微往被子里缩了缩,眼里氤氲一片。

裴煜川刚想问什么,一旁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见是江澈的名字,直接接通,开了免提,递到她嘴边。

宋知微愣住,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姐?你没事吧?你在哪儿呢?”那头传来一道清亮又带着稚嫩的男声。

江澈是宋知微养父母的儿子,但是自幼与她关系很好,两人就像亲姐弟一样,裴煜川也知道这一点。

宋知微想接过手机,但裴煜川却死死不松手,她只好应了声,随口扯谎,“我在林舒这里,你放心吧。”

那头的江澈顿了顿,“姐,你离开江州吧,不要再回来了。”

“小澈,以后再说吧,我还有事就先……”

她生怕裴煜川听出什么,急着想挂断,却被那头的机械音打断——25号江澈来1号窗口取药。

宋知微听出一丝不对劲,连忙追问,“你在医院?你怎么了?”

江澈犹豫了下,还是如实相关,语气里透出一丝骄傲,“姐,你昨晚走后,我把那个老男人暴揍了一顿,不小心擦破点皮,涂点药就好了。”

“你在哪家医院?”

她急着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是满身伤,脚刚落到地上就痛得一个踉跄。

江澈也怕她真的找过来,慌忙挂断了电话。

裴煜川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重新放在床上,声音清冽,“你这副样子还要去找他?先顾好自己吧。”

宋知微这才意识到以自己现在的样子不能与江澈见面,尤其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和裴煜川在一起。

她静了静,抬眼看向裴煜川,道了声谢谢。

碰巧病房门被推开,贺柏安走了进来,看见两人正僵持着,唇角抽搐了下,随后笑起,“好久不见。”

宋知微也挤出一抹淡淡的笑,“好久不见。”

贺柏安坐在一旁,故作无意地问起,“这两年过得好吗?”

“挺好的。”

她点了点头,察觉到一道尖利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掠过。

贺柏安再三思索,试探着问,“昨晚你晕倒了,浑身是伤,我让护士顺便帮你检查了一下,发现你脑部好像有点问题,我已经安排好了,等会再去检查一下吧。”

宋知微一僵,目光从裴煜川的脸上扫过,委婉地拒绝,“不用了,之前看过,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吃点药就好了。”

这拙劣的借口让贺柏安一时哑言。

裴煜川嗤笑出声,“宋知微,没那个本事就不要满口谎话,哪个医生说没什么大碍?赵德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