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杭老爷来探望小女儿,就见女儿睡得小脸红润,嘴角因侧着睡,被自己略显肥胖脸挤压,流着口水。本朝女子以瘦为美,小腰盈盈一握,长裙细腰,风一吹,才会美轮美奂,摇曳生姿。像杭思语这样走路脸上会一颤一颤的,一出门会被人笑的。

当爹的稀罕女儿,况且这是夫人难产后留下的唯一血脉,觉得养的娇憨圆润一些反而可爱。

陪父亲吃完早饭,杭思语寻思了一下,跟父亲撒娇道:“爹爹,我昨日冤枉了阿吉,所以想让大夫过去看一下阿吉,他有些身手,且为人本分老实,等他身子养好了,留在我身边做个护卫吧?”

裴吉没有十岁之前记忆,或者说他也无法准确判定他失去记忆的年龄是几岁,之所以定义为十岁,可能是失忆后在黑市中的自己和其他被卖买的十岁奴婢身高不差。他不记得其余事情,记忆中仅仅留下一个温柔的女人唤他阿吉。

阿吉有些身手,这几年辗转在淮州地界富贵人家担当家奴、护院,在一次任务中受伤被抛弃,他遇到了好心的杭老爷,伤好后见到了人生中见过最美好的女子。红衣烈烈,小脸圆润白皙,挂着纯净的笑容,娇憨可爱,只一眼,裴吉便无端生出想要靠近守护的欲望。

护卫在身边,才能够有合适的机会把欠他的恩情还了,说不定以后还能为杭家留一条后路。至于男女之情,杭思语这辈子再不想为妾了,只求和爹爹苟住小命,带上银两潇洒快活度日。

父亲刚要摇头,看着忽闪着眼睛缠着他的女儿,心想着这小丫头惯会撒娇,不等接话,杭思语接着吩咐丫鬟道“让厨房做些能补身子的饭过去,食材都用最好的。”

玲珑觉得主子自那日见到阿吉后就变得越来越奇怪,有些对那个人太在意了些,但看到老爷想了想说“听大小姐安排吧,语儿你先去书房上课”,就没在心里琢磨。

杭思语乖乖点着头走了。

十四岁的杭思语与十五岁的堂姐一起读书,杭宁宁还是和记忆中一样,事事想争先。杭思语现在心里装着事儿,频频走神。

上辈子母亲病故,二叔二婶对她好了一阵子,哄着父亲把母亲嫁妆拿给他们用未果,拿一些铺子给他们用才消停几天又盘算着给杭思语找相公、给杭大老爷找续弦。

上午的课业就在心事重重中度过了,杭思语在送走夫子后,意外发现二婶李氏竟然和父亲商量着什么。

“爹爹,二婶,”杭思语复杂的打量着婶母。

婶母是个瘦女人,中等之资,皮肤偏黑。“过几日宁宁外祖母过五十大寿,语儿要不要去?这次过寿请的是缙云楼的厨子哦。”

缙云楼是淮州有名的酒楼,杭思语想吃,但不想去李家蹭饭。

父亲知晓女儿嘴馋,刚想多劝劝女儿跟着堂姐玩去,杭思语不说话,就是把肥嘟嘟的小脸微微转过去看着爹爹,默默撅着小嘴默默撒娇。

杭大老爷心都化了,只好道:“带上我给老夫人的寿礼,你们去吧。”

李氏转脸便崩了起来,心里恨恨地。李氏底下有个弟弟,弟弟仅有一儿子叫李大盘,侄子整日游手好闲,见到李氏脸臭臭的问:“人呢”?

侄子觊觎杭氏家财,但杭大老爷拒绝了李大盘的上门提亲,得不到杭思语的丰厚嫁妆,李大盘只能在心里惦记,不断讨好李氏,李氏见他脸色难看,哼道“她不来我有什么办法?”。

此时此刻,杭家。

病稍微好转的阿吉默默跟在杭思语后面做一个护卫的职责。她仰着脖子,穿着一条对襟红色印花彩衣,脑袋顶着两个松松的的丫鬏,小啾啾下面坠着几颗零碎宝石珠子,小小年纪胸前却已经鼓鼓囊囊,眼睛不眨的看着满树桃花,懵懵懂懂的却带了一丝妩媚,活像一尊玉童雕像。

眼角余光感受到一双黑眸紧盯着自己。一恼之下便道“放肆,谁准许你盯着我瞧了!?”

杭思语话落,裴吉甚是恭敬地低下头,“是奴才逾越了”。

杭思语说出这句话就想收回来,她这嘴巴咋就不能少说几句!这位可是将来他们惹不起的淮南王。她暗暗说服自己以后对他好点。

“语儿,这是在赏花吗?为什么没有跟着堂姐他们玩?”父亲问道。

“爹爹,语儿好想去看桃花坞岛上去赏花啊,姐姐不喜欢我,前天我去找她,二婶正在劝说姐姐别欺负我,不然爹爹就不愿意给他们钱花了。还说等咱们家钱都成了他们的,把我嫁给婶婶侄子,嫁妆都到手了才可以欺负我。”

裴吉微微拧眉。

杭老爷脸色突变,他本名杭盛,十五年前因难产,痛失青梅竹马的妻子,沉浸在失去妻子的悲苦中,虽然生意做的越来越好,但却更加繁忙,让语儿小小年纪没有母亲照料如此委屈,真心喜爱的婶母却心机深沉。

杭家家大业大,做到首富的人不是一点城府没有,即便八面玲珑,也难免会得罪人,遭人妒忌,在这淮州对杭家虎视眈眈的大有人在,特别是最近,里里外外这种窥视感让他更加感受强烈。

“语儿放心,爹爹不会让人欺负你的。过来看看今天的午饭,可都是从缙云楼打包回来的。”

杭思语看着满桌饭菜,虾仁叭饭、肉沫豆腐、荔枝肉炖鸽子汤、小银鱼炒鸡蛋,再加上本地当季的时蔬,馋的都要流口水了。

“爹爹,阿吉和我们一起吃饭可以吗?我喜欢有个漂亮护卫做哥哥。”念头一出,杭思语便问出来了。

这些日子,裴吉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告诉他,杭盛看看阿吉那张‘漂亮脸’,不管是裴吉的性子还是身手,也让他愿意女儿身边多一个没有不轨心思的忠诚护卫,心里赞同女儿私下与她达成的商量:不刁难,不羞辱,琢磨着如果将来有一个入赘到杭家的女婿,也不是不可以。

“坐下吧”。杭盛道。

“谢小姐赏赐”。本想在裴吉身上看到一丝慌乱,结果裴吉甚是毕恭毕敬的样子。

父亲看着女儿大快朵颐,不知不觉也多吃了一碗。扭头一看阿吉,坐姿端正,举手夹菜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般透露着不平凡。目不斜视,慢条斯理的无声嚼咽,感觉他的身世可能并不平庸。

裴吉其实知道主子们在偷偷瞧着自个儿,所以腰背挺得笔直。今早管家全福送过来这身白色护卫服时,更显沉稳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