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杯里的酒喝完,姚云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似是不经意间地问道。

“我母亲当年成婚前心仪过一位郎君?嬷嬷可知那位郎君姓甚名谁?”

闻言,金嬷嬷顿了顿,才支支吾吾道,“小姐她……老奴我……不知。”

姚云容笑笑没再继续问下去。

她知道,金嬷嬷这是有意遮瞒,不论再怎么问她也不会有结果的。

此时,屋外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住。

“小姐,辛头领到。”

春桃在屋外禀报。

“进来吧。”

门帘一掀春桃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一个年逾四旬的中年男子。

两鬓有了些许白发,浓眉大眼,皮肤黝黑,脸上有一点胡茬。

身材高大壮实,一看就是练家子。

步伐稳健,透着一股刚毅。

来人正是姚家护院头领,辛四。

进屋后,他先向姚云容附身行礼,“给家主请安。”

“辛四叔多礼了。”

姚云容微微颔首,笑容可鞠。

接着,辛四又对金嬷嬷拱手一揖。

“金嬷嬷,安康。”

“辛护院,万福。”金嬷嬷忙曲身回礼。

“辛四叔一路劳累,坐下用饭吧。”姚云容淡然一笑抬手示意。

春桃迅速端上一副碗筷,往杯中倒满酒后,端着酒壶退回姚云容身侧候着。

辛四拱手领命,坐到了家主对面。

……

辛四叔是跟随母亲多年的近身护卫,他和姚七叔一样,都是外祖母一手安排在母亲身边的可信之人。

十四岁的护卫尽心尽职守护十岁的小姐也是未来的家主,以命护主,忠心不二。

“这里没有外人,辛四叔不用拘着。”

姚云容嘴唇带笑,举起手中酒杯。

“这芙蓉醉是金嬷嬷独酿,堪称清心别院一绝,在姚家主宅可是尝不到此酒的。”

说完,爽快地将自己杯中酒一口饮下,空杯口朝下。

辛四也不客气,端起酒杯,侧身一饮而尽,杯底朝上。

顿时全身一热,一股舒畅的感觉弥漫全身,浓烈醇香的酒味令人回味无穷。

“好酒!”辛四忍不住赞道。

春桃上前将空酒杯斟满,刚要退回,辛四一把夺过春桃手里的酒壶。

“春桃丫头你这样倒,不快意,我自己来。”

举起酒杯一口喝尽,又给自己满上。

“辛护院,收着些,家主还在呢。”

金嬷嬷走过去,伸手轻推了一下辛四,小声提醒道。

“无妨无妨,这里没有外人。金嬷嬷,你就让辛四叔敞开了喝。”

“就是,家主都说这里没有外人不用拘着。嬷嬷你呀,也别拘谨着,轻松些。”

辛四干脆放下酒杯,抬起酒壶,仰头灌了一口。

姚云容也举起酒杯,一口饮下。

“芙蓉醉酒烈,家主仔细些莫要多饮,伤身啊。”金嬷嬷语气担心温声劝道。

“家主喝口热汤,吃些菜垫一垫。”

说着用长筷夹了些菜放进食盘,又盛了碗热汤递过来。

姚云容脸泛微醺,面色粉若桃花,点头微笑着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汤。

金嬷嬷在一旁满意的点点头。

心里叹we很久没有这么舒畅、无所顾忌地喝酒了,不免多喝了几杯。

姚家家主的身份提醒着自己一言一行势必谨慎小心,以免出错。

十五岁起就协助母亲打理操持姚家产业,常年奔波。

看遍世间百态,看透了人情冷暖。

加上母亲对自己的严格,姚云容已习惯了独立于心、不依赖任何人。

此刻感受来自长辈嘘寒问暖的关怀,心中一暖,不禁想起了过世多年的外祖母。

看着眼前忙着为自己盛汤添菜的金嬷嬷,姚云容垂眼敛眉,放下手中食筷。

片刻后,偏头瞥了一眼春桃,眼神示意。

春桃走到金嬷嬷身边,笑眯眯地说道,“金嬷嬷,你与我再去取些酒过来,让辛护院今儿多尝尝这美酒。”

“哈哈,春桃这丫头就是聪明机灵,老夫瞧着就喜欢。”

辛四满意的大声笑道,嚼着口中的菜,把空酒壶递给春桃,完了还不忘嘱咐,“多弄些过来,越多越好。”

春桃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挽着金嬷嬷的手,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门口走去。

“可家主需要……”

看着金嬷嬷连人带话消失在门口,姚云容收回目光,一脸正色的问道。

“辛四叔,这一趟可有所获?”

“辛四有辱家主重托,此去还是一无所获。”

辛四敛起笑容,站起身低头抱拳,脸色沉重,语气自责。

“无碍,辛四叔坐下说。”

姚云容手一抬示意,神色有些悲伤,叹了口气。,

“六年了,恐怕已是白骨……。”

姚云容话还没说完便被辛四出声打断,“不,小姐她一定还活着。”

辛四双手搁在桌上,拳头紧握,神情坚定无比的看着姚云容。

“小小姐,你不能放弃,不能放弃。”

辛四似是乞求似是挣扎,微微颤抖的嘴唇泄露了他此刻心里的忐忑不安,并未意识到自己喊的是姚云容当家主之前的称谓。

姚云容望着眼前的人,一脸动容,往事浮现。

六年前的,身为家主的母亲带着自己去巡视姚家商号位于西州、北州两地的分号,并由辛四率领十位姚家精英护卫护送,一路上安全顺利。

不料回程时遇上一伙蒙面贼人抢夺掠杀,姚家护卫们拼死反击,以命护主。

奈何贼人武艺高强,护卫折损近一半的人,死伤惨重。

混乱中,马匹受刺马车失控,一路朝悬崖狂奔。

母亲奋力救下藏躲在马车里的自己和春桃两人,却来不及跳车,连人和马车一同跌落悬崖深涧。

辛四叔拼了命护着自己和春桃躲开了贼人,之后下到悬崖去找寻母亲。

见到的只有散落在河边的马车残骸,此后派人沿河打捞多日也寻不到母亲的任何踪迹。

周边住的村民都说,掉入这深涧十有八九是活不了的。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悬崖下深涧里没有任何踪迹就说明人活着脱离困境了。

辛四叔和自己一直坚信母亲还活在人世,多年来一直在寻找。

思及至此,姚云容眉头微皱,低声道,“辛四叔,可否还记得那伙贼人的特征?”

“当时天色昏暗,贼人们又蒙着面。也只能从他们的招式依稀辨出是一伙训练有素的暗阁杀手。”

“辛四叔是否记得他们当时的衣着和其他特征。”

”被我们抓到的人立马吞药自尽,片刻就烈火焚身不留痕迹。”

辛四愤愤地说道,“我们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无从下手查起。训练他们的人手段真是残忍无比。”

回忆起当年所见的骇人惨状,辛四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袖纹,当年我亲眼见到那伙贼人的衣袖图纹,至死不忘。”

姚云容的眼睛在烛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一瞬不瞬的直视着辛四。

“辛四叔,那个袖纹,近日我又见到了。”

坚定的语气中还带着一丝马上就要发现真相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