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这简直是耸人听闻!”
一间昏暗的书房里，身着锦袍的男子惊地从椅子上拍桌而起。
他面前的少女却很平静，转身就要走，“你不信?那我把消息卖给信的人了。”
想起了眼前的少女刚刚说的话，男子咬咬牙，急忙出言拦住她，“等一下!我买了!你不准再卖给其他人!”
背对着他的少女唇角隐秘地翘起一个弧度又不动声色地落下，转回去不客气地伸手，言简意赅，“银子。”
男子瞬间变得警惕，“你要多少?”
“这要看这个消息对大人来说值多少银子了。”新月愉快地笑了笑，显然对快要到手的银子感到快乐。
“一两。”男子慢吞吞地给出了价钱，成功让少女冷了脸色。
都城里什么都贵，一两银子只够买最便宜的米让她一个人吃一个月，更何况她家里还有病人，一两银子，只够她买半月的药，更别说有的时候还要买肉炖着给她养身体，还有租房的银钱，不够，完全不够。
她不信这样的消息只能卖一两银子。
新月垂下头深深地呼吸一口以此来掩盖自己的暴躁，“你觉得苏家和谷家进行身体交易的事情只值一两银子?”
男子迟疑了，他显然觉得这件事令人震惊但又不愿意花这个钱，“那你说多少?”
“三两。”新月斟酌着男子的底线，低声蛊惑他，“只要三两，你能知道这个消息的所有来源和交易的两个人。”
男子的呼吸变得粗重，很显然，他确实想知道。
“好。”
他倒要看看是两家的哪两个人有身体上的交易!
无论是苏尚书娶续弦还是苏大郎君违背快要不存在的婚约娶妻，就算是苏家姑娘们挑选郎君，他都可以用!
新月悠悠开口了，“是……苏二姑娘和谷大姑娘。”
“好……什么?！”男人兴奋到涨红的脸上变成愤怒，他瞪着浑浊的眼睛，面目可憎，“你到底在说什么?你耍我?!!”
新月神色很淡，“没有，苏二姑娘美人救美，谷大姑娘以身相许，我原先和你说的又没有错。再说了，你这个价钱能买到什么好东西。”
男人被她这分外冷静的样子噎了一下，猛然想起其他人嘴中对这个新出来的丫头的评价——初生牛犊不怕虎，只要钱不要命的狠人。
可不得不说，这人打探消息的手段和耐心都是一绝，不然谷家后来还去苏家的事情他也不会知道。
男人哑声，也自知自己给出的价理亏，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新月并不在意，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变化，“你还要听详细的吗?”
男子黑着脸摆手摇头，拒绝意味明显，他觉得女子就是心善，这有什么好探究的，以后说不定谷家大姑娘还会经常到苏家拜访，这有什么好打探的?
“哦。”新月不在意，“那你付钱吧。”
男子“啧”了声，岔开话题，“你做这个事挺不稳定的吧。”
新月被这和她已经去世的爹一模一样的语气恶心到反胃，但想到钱还没拿到，她只能忍住，心里懊恼明明知道这人无耻但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她冷淡回答，“挺稳定的。”
男子促狭地露出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笑容，令新月生厌。
男子把早已准备好的契约拿了出来，对着这位打探消息的能手用恩赐一般的语气说道:“要是本郡公准你进入我开国郡公府当奴才，你岂不是要高兴疯了。”
少女的手攥紧了，学着男人露出一个微妙的笑，“确实要疯了，给一两的薪资干着五两的活，不合主子心意还要扣钱，而且每天起来要大喊感谢郡公，搁谁身上能不疯。”
开国郡公微妙地沉默了，知道自己说服不了眼前的少女，他默默把契约收了起来。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银锭递了过去。
新月冷了脸色，她做生意虽然向来不奉行商人圆滑说好话的那一套但也鲜少有冷脸的时候，可她在开国郡公府里整整冷了两次脸。
新月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打人，对自己前头故意夸大的话也没了那一点仅存的良心。
少女拿着那一两半的银子踹开门，潇潇洒洒地走了。
从侧门走出去的新月裹紧了自己不起眼的灰色披风，脚步沉重地朝另一边走去。
东富西贵，南贱北贫。新月生活的地方简直可以说是权贵家的极端，这边的天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乱糟糟的屋檐连瓦片都是残破不堪的，支出来的竹竿上挂着全是破洞的褐衣。
新月提着一小块油纸包着的肉，轻盈地避开全是污水的小坑，在不平的石子路上走向巷尾的小宅子。
还没走到紧闭的门就听到里面连续不断的咳嗽声，新月脚步一顿，不小心踩到了一个污水坑，溅到她的衣服上全是泥渍。
里面的咳嗽声被人克制地压下，变成细细碎碎的压抑，新月安静地站在门口，她知道，里面的人不会想在这时候见到自己。
开国郡公说的没错，她真的很需要一个稳定的事做，她要是当奴才，只要好好察言观色少说话，她应该能得到一笔赏钱的。
新月出神地想着。
此时里面的咳嗽声真的停了下来，少女扬起大大的笑容喊道:“花娘，快来给我开门吧，我回来啦。”
与此同时，熏着花果香的内室里，苏二姑娘拖着她的病体又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纤细的手腕握着毛笔细细地写着。
苏二姑娘抬头看向乖顺在一边守着的揽月，“万六是说最近姜侍御史是负责调查顺安赈灾银丢失的事情，是吧?”
揽月摸不着头脑，只能应是。
苏二姑娘的眼神撤回来，继续看着笔下的字，直到揽月都以为自家姑娘没有什么吩咐的时候又幽幽开口。
“岳姐姐今上午不是送来了一箱金子?和我存下的所有钱一起换成碎银，交给万六，和他说:赈灾银既然找到了，就还回去。”
最后几字苏二姑娘咬得极重，尤其一个还字。
她撕下写着纸张交给揽月，揽月自然地接过来卷成一团，嘴上还说着没多少东西了就将岳家主送来的金蜜饯拿出来充场面的话。
苏杳静静听着也想到那件事怕是又要往后推迟了。
想法转眼即逝，苏二姑娘笑吟吟地看着她，“揽月，你看我像不像天上的仙女?谷家姑娘像不像观音座下的善财童子?”
“像。”揽月看着病中一身白衣的苏二姑娘又想了想小脸圆圆的谷家大姑娘毫不犹豫地回答。
但随即揽月又提醒道:“可是姑娘还是不要玩过火了，大人说老太太和大姑娘马上就要赶回来了。”
苏二姑娘笑得灿烂又嚣张，“上次不也是这么说?既然这个重要的事能挡住她们一次，就能挡第二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