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不曾绕路,于是不小心闯入了热闹的夜市,融入灯火通明的街市中成为了车水马龙中的一个。
苏杳倚着车厢的一角竖耳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唇边不自觉勾起,她不喜欢热闹却很奇怪地喜欢旁观热闹。
苏尚书余光看她一眼,安静地品茶并不打扰。
两马并驱,慢悠悠地驶到了皇城边上,苏家府邸丹楹刻桷轮焉奂焉,十分显眼,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有几个人在旁边游荡。
车厢里苏尚书放下茶盏,淡声,“下去吧。”
都这么晚了,贵人宅门边鲜少有什么无聊瞎逛的人,苏杳心知肚明,这估摸是消息灵通的人家派人过来察看的,与其躲着这些人让他们瞎传,不如大大方方地现身。
少女掀开帷幕,簪钗稳稳当当不晃不摇,流苏映照着瓷白的面庞,宛若精雕细琢的美玉。
外面小心窥探的几人皆是目光一顿,随即佯装若无其事地挪开头,只有一道目光正常地看她好几眼,甚至赞叹出声。
苏杳侧着看去,果然瞧见一布衣打扮的女子,和她目光对上也不慌忙,面色坦然地朝她一笑。
苏二姑娘也朝她笑笑,提着裙摆不慌不忙地步入苏府。
每日来苏府打探的人不知几何,便是苏杳这个不想管事的也见过了好几拨人,人换了又换,唯独这个女子时常出现,而且十分自然谨慎,不惹人厌烦。
要是知道是哪家的人就好了。苏杳心里感叹道。
与此同时,外面的人失望地散去,纷纷叹息,其中有认识的还互相打了招呼问问对方有没有什么发现。
“唉,苏家二姑娘根本没事,这个消息没用啊,回去说了又拿不到多少钱了。”
“是啊是啊,”另一个人也跟着感叹,不过没有前面那人焦虑,“不过看眼都城第二美人也算值了。”
原先那人垂头丧气,“你都已经签了契约了,不管有没有打探到什么都有钱,不像我,我还是个散户……”
围着的其他人中也是这样,有人怡然自得,有人愁眉苦脸,全是因为这散户和签了契约之间的区别。
家奴容易被人认出,要是被御史那帮人抓着把柄更是能把小事说成大事,所以贵人有时会用擅长打听事情的街溜子,越惊人的消息越值钱。甚至前段日子杨家父子的事情也是他们打探出来才让百姓皆知的。这种散活渐渐的有了专门的人来做这件事情,也就有了散户和契约两者的区别。
为了笼络住最擅长打探的那群人,贵人也许下重利,签订契约,无论有无打探到重要消息,一个月至少要给个多少银两。
于是,有人发愁,有人随意。
不过,这时就有人安慰大家,“大家不要愁,新月那臭丫头都整天傻子一样乐呵呵的,大伙儿怕什么。”
“哈哈哈是啊,我都差点忘了,她一个女的带个病痨鬼都能养活自己,我们那不肯定!”有人轻蔑道。
“她一个女的谁知道消息怎么来的,明天再去别的地方看看。”有人面露嫌弃。
大家发了一会牢骚就纷纷散去,角落里蹲着的人则默默地收回脚缩回墙角,等人都走没了才蹑手蹑脚像做贼一样走出来。
苏二姑娘特意看过的少女窄袖衫襦,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十分夺人注目,然而她垂着脑袋缩着胳膊呆在某个角落时却下意识的就让人忽略,显然她对这件事已经颇有心得了,在苏府台阶边和墙壁的阴暗地方一蹲,默默地不动了。
她原本还想凑过去听听他们有什么见解,但没想到什么有用的都没有,还聚在一起骂她!
虽然都城贵女现如今流行以慢为雅,但是苏二姑娘可不是那样有兴致慢吞吞走路的人,她都看见过她十几回了!
苏二姑娘走路这么慢绝对有事情,她要当第一个知道原因的人。
此时苏二姑娘的小院正在有条不紊地来往着人,在落石里侥幸活下来的人怎么可能一点伤没受,在山中简单清理后又强撑着自己走了一段路已是到了极限。
苏二姑娘吩咐人关门时已经走不动半点路只能勉强站着,眼见揽月跑过来后便放心地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从偏门进来的苏尚书早有预料地派来一行已经准备好的侍女将苏二姑娘带回院里,院子里原本的丫鬟被人太多不利于修养的理由赶了出去,所幸她们在苏杳院里已经被教地乖巧,一个个丫鬟自知帮不上什么忙,在院外排排站着。
女医处理好苏二姑娘的伤口,又与揽月仔细嘱咐一些忌口便带着一群人走了。
到了半夜,苏二姑娘不出女医所料地发起高烧,院里一堆时刻准备着的丫鬟们早就在揽月的指导下井然有序地运作起来,顺顺利利地度过了这次劫难。
等到第二日苏杳悠悠转醒时只觉浑身酸疼,活像被人打了一顿,喉咙嘶哑到叫不出声。
苏二姑娘张了张嘴,确定自己发不出声音后干脆破罐破摔地继续躺着,余光一瞥却看见了一个铃铛。
想了想,苏杳撇过了头,又吸了一口气,冲着那铃铛吹了起来。
铃铛没有响起来,但出去端水的揽月已然回来,发髻散乱却温柔着眉眼唤道:“姑娘。”
原先没有力气拿铃铛的苏杳却偏过头朝揽月展颜,张张嘴说不出话也不着急,只是眸子很亮地看着她。
揽月扶她起来又端来温热的水清清嗓子,柔着声问道:“是不是说不出话?大夫说这是正常的,过会吃点东西就好了?”
苏二姑娘装着乖地点点头
可揽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真性情,坐在床榻前的地板上的温婉少女两手托着腮看着她,“姑娘也就现在乖巧些。”
这话苏杳不爱听,撇了撇脑袋不看她。
“那姑娘想不想知道大人罚了我们什么?”揽月眉眼弯着逗她。
苏杳又把脑袋转过来,眼睛眨啊眨的,显得纯良无辜,可揽月知道自家姑娘是个要是自己人被罚重了会去大人门前叩门的无赖。
揽月细声和她说:“大人罚了我三年月钱,又让人把自照的砒霜迷药什么的全收了。”
杀人诛心也不过于此,偏偏在外人眼里这轻轻的处罚还需俩人感恩戴德,苏二姑娘只能感叹礼部尚书不愧是礼部尚书。
苏杳看着揽月眨了眨眼,揽月心领神会,“姑娘想要补偿我?”
苏二姑娘坚定地点点头,揽月笑了笑,应声好,又转头说起自照今早拖着小乖出去锻炼去了。
俩人聊了一会,便有丫鬟叩门说有人来看苏二姑娘。
自己连话都说不了有什么好看望的,苏杳想叫揽月去拒绝,门外那人却故意伸进来一截明艳的衣袖表明身份。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苏二姑娘差点能开口说话了,揽月自然懂苏二姑娘意思,替自家姑娘道:“岳家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