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岚几人赶到前厅时,不见翟正江,只有孙管家在指挥几个丫鬟收拾前厅的满地狼藉。

偌大的厅堂,能摔的都被翟正江摔碎了,地上竟然没有几处可以下脚的地方。

宋春岚站在门口,叫来孙管家问话。

孙管家将翟峻被抓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翟峻在回通州的前一晚,约上几个狐朋狗友去逛花馆。

几人喝到兴处,临时起意比拼作诗。

翟峻或许因为科考不如意,竟一连做出三首问责当朝天子的诗。

恰巧这件事被有心人告发到官府,于是第二天翟峻在归家途中被抓。

因为急火攻心,宋春岚的嗓子有些沙哑,

“怎么就确定一定是阿峻写的诗,万一是别人诬陷呢?”

“官府在抓人前已经拿大公子往日的信件比对过字迹了。”

孙管家话语中透着无奈。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宋春岚瞬间瘫软在地。

翟淑敏直接哭出声:

“娘,大哥怎么这么糊涂啊,他......他不会连累我们吧?”

孙管家命人搬来椅子,明慧明柳将宋春岚扶坐在椅子上。

孙管家又说:“大娘子,老爷已经出门找人打听这件事了,您先别急,先缓一缓。”

宋春岚这才回过神,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拽着翟淑敏手说:

“敏儿,快,给你舅舅写信,看看他能不能帮上忙。”

翟淑敏哭得抽抽搭搭:

“娘,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想方设法自保。”

“啪”的一声,宋春岚一巴掌打在翟淑敏的脸上。

“那可是你亲大哥!你竟然想弃他不顾!”

这是有生以来宋春岚第一次打她,翟淑敏当即一愣,随后哭得更厉害:

“他有现在都是他自找的!

他自已不争气,还要搭上咱们几个,没门!”

说完,翟淑敏捂着脸哭着跑了。

宋春岚被翟淑敏的一番话气得胸口疼,捂着胸口坐在椅子上歇了好半晌。

明慧明柳看着心里着急,想去请郎中却被宋春岚拦了下来。

当务之急,是救她儿子。

终于缓过劲儿来,宋春岚让明慧准备纸墨,又给宋勤写了一封信。

夜幕四合,翟正江才回来。

宋春岚在大门口守了半日,面色已有几分憔悴。

翟正江迈进大门,看了眼宋春岚,跟孙管家说:

“孙管家,把阿叙和敏儿夫妻俩都叫前厅。”

说完径直往前厅的方向走。

宋春岚快步跟在翟正江身后。

翟叙和程灿灿很快就到了前厅,却迟迟不见翟淑敏和张为。

不一会儿,有丫鬟过来回话说,翟淑敏和张为下午已经回了张家。

翟正江坐在主位,自嘲说道:

“树倒猢狲散,现在树还没倒呢,就先躲得远远的。”

宋春岚的眸光变得更是黯淡。

随后翟正江正色道:

“翟峻的事已经传到当朝天子的耳中,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我教子无方,引咎辞官。

如果圣上念及我为官多年的政绩,或许能网开一面,保翟峻不死。”

宋春岚一脸的不可置信,“几首诗而已,就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翟正江没有多作解释,点了下头。

宋春岚急忙说:

“老爷,我大哥在军中身居要职,先等他去找军中大员问过此事,再定你辞官之事也不迟。”

翟正江转头看向宋春岚:

“宋勤因为克扣军饷,已经收押了。此事我也是今日才知道。”

宋春岚只觉脑中嗡地一声,她大哥那么谨慎的人也被抓了?!怎么可能?!!

见时机合适,翟叙出声说:

“父亲,翟家是书香世家,就算圣上念在您的多年付出,放大哥一马,此事始终是翟家一个洗不掉的污点。”

翟正江沉声问:“你什么想法?”

宋春岚也抬眼看向翟叙,不知翟叙这时候插上一杠子是何用意。

翟叙:“依我看,还是将大哥从翟家族谱除名方能保翟家清名。”

宋春岚蹭地站起身,指着翟叙厉声道:

“翟叙,你一个不入流的庶子,胃口真大!还妄想在翟家当家做主?!

就不怕撑死你!

翟峻生是翟家人,死后也要入翟家祠堂。绝不能从族谱除名!”

翟叙面不改色,看向翟正江继续说:

“父亲,我也是为了翟家的未来考虑。

大哥留在翟家,始终是个祸患。

恐怕会对我以后的仕途有不好的影响。”

宋春岚嘲讽说道:“还仕途?!八字还没一撇呢!”

翟正江声音冷厉:“阿叙说得有道理,等我和族中几位长辈商量之后再定。”

听完翟正江的话,宋春岚呆愣在原地,她没想到,翟正江为了翟家的声誉,竟如此狠心。

宋春岚心中压抑的怒火瞬间爆发,声嘶力竭吼道:

“翟正江,他可是翟家的嫡长子,你真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踢出族谱,以后你让他在通州如何立足?!”

宋家的庇护没了,现在又要从翟家的族谱除名,身上还扛着大逆不道的罪名,这不是逼阿峻去死吗?!

翟正江:“他是我的孩子,只要我活着,自然不会少他一口吃的。”

“那等你归西之后呢?”

宋春岚冷笑一声,指着翟叙说:

“他这位弟弟会活活逼死他的。”

翟叙:“母亲放心,只要我活着,大哥就不会死。”

宋春岚嘴角带着嘲讽:“让我信你的鬼话!下辈子吧!”

话说完,宋春岚意味深长地看了翟叙和程灿灿一眼,踉踉跄跄走出厅堂。

整个人疲惫地瘫坐在座位上,翟正江挥了下手,示意翟叙可以离开了。

回钟秀院的路上,翟叙一路无言,程灿灿也有眼力见的没说话。

直到两人进了卧房,翟叙忽然紧紧抱住程灿灿,

“娘子,我好累啊。”

程灿灿抬手回抱住翟叙,一下一下抚着翟叙的背。

安静的屋内只有烛光摇曳。

以及,

“每天起早贪黑,到处给人挖坑,跟人耍心眼子,能不累么?”

钟云忍不了了,还是出了声。

再不出声,万一翟叙两口子一时兴起做点别的,他们仨都会尴尬。

和娘子的温存时刻,突然冒出煞风景的声音,翟叙偏头向饭桌旁的钟云看过去,

不耐烦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钟云往嘴里塞了一块橘子:

“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们啊,都眯了一觉了。”

你俩眼中只看得见彼此吗?!

就没注意到她这个大活人正在桌边剥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