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离开后,薛灵沄带着落染与鉑眠向山下走去,而弘枂与湲墁等人则祭拜神明向焚化炉里侧探去,只见炤星站在焚化炉前许久,面颊有些微红,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兄,师尊有事要办,先行一步,让我在山下等待。”湲墁走上前去,看着发呆的炤星柔声道。

“哥哥,你等我,待我拿回血渊和魂悸,我们就回断崖,过回从前的生活。”苏慕声音在他耳畔回荡。

却对湲墁的话充耳不闻,炤星只是在想,他们还会有以后吗…抚了抚衣袖,他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回去吧。”声音中多了些许的坚定,从容转身,提步离开。

湲墁与弘枂对了一眼,快速的跟了上去…

而此时的苏慕慢慢悠悠地跟在炤元的身后,来到定蓝寺附属的湖桥,湛蓝的湖水,弯弯曲曲的长桥,叽叽喳喳的鸟语,清清爽爽的凉风,世间一切都那么的美好…

抚了抚手侧的白石柱,苏慕停下了脚步:“师尊有何事。”双眸看着不远处,今日他们可如此闲聊,他日可能就是生死由命。

炤元顿了顿步子,他以为他们能一同踏过这安定桥,可如此长的路程,他们注定无法一同向前。

炤元撤回步子,微微靠近苏慕,在他的身侧站立,但并没有去看他,只是望着不远处的平静的湖水:“为什么要回来呢。”他明明传送密符给他,让他不要回日召了。

苏慕微顿,一时间有些没太懂炤元的意思,缓了缓眸子,侧过身去:“师尊何意。”看着炤元的一脸平静。

炤元微微的叹了口气:“罢了,事已至此,再提无意。”也转过身来,直直的看着苏慕,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在日召之时处处收敛的他了,或许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但无论是那时的他还是现如今的他,眼中都未曾有过杀意。这是他所看到的。

苏慕打量了些许,再次转过身去,双眸望向湖面,双手抚了抚白柱:“感谢师尊多年以来的教导,音曲感激不尽,如若之后,有音曲能帮的上的,定当竭尽全力。”

说这话本不是苏慕的风格,甚至有些矫情,可他真的应当感谢炤元,感谢他早知他是音家人,却没有将其公告天下,感谢他曾经与他一起并肩作战过。

炤元望着身边人的侧颜,发丝随风而动,双眸直视前方,现在想想初见他时,沼泽幻境,一袭黑衣,手持竹笛,年岁十六,贪笑双眸,与他倔强的道出那句:修仙本就逆天而行,何来违背天意一说到此非天地不仁,归其本身,自作自受再到他与日召,再无瓜葛。

苏慕好像变了,但又好像一直都没变,始终都是那个让人第一眼就沉沦的人。

炤元搓了搓手心,故作轻松道:“怎么样,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以炤然的性子,他不知道他们之间还能和平共处多久。

苏慕收回支撑在白柱的手肘,缓缓挺直腰身,侧过眸,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拿回圣灵石,取回魂悸,下生死涧地下宫殿。”

苏慕本不该说,否则就是去送死,可日召石壁第四条族规:诚信是最宝贵的品质,撒谎只会让你失去家人和朋友。

果然,炤元的面颊快速的变了一个模样,虽没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告诉苏慕:你是在找死。

“为什么要下地下宫殿,那里面没有你要找的东西。”顿了些许,炤元道。

苏慕微微的扯了个嘴角,倔强道:“有没有,去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看着炤元的表情,他应当是不知道上官盈在地下宫殿的,如若真的是这样,那究竟是什么人把上官盈关押在那里的呢,难道是炤然,或者说这个信息根本就是假的,只是想引他下生死涧而已。

炤元直直的盯着他,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既如此,你便去看看吧,能不能进得去,就看你的本事了。”说着,从怀中把魂悸掏了出来,向苏慕递了过去:“你的东西,还给你。”

苏慕接过完好无损的魂悸,有些讶异,他没想过炤元会这样的把魂悸还给他,而且还是在他告知他要下生死涧之后,抬起眸看了看眼前人,缓启薄唇:“为什么没有揭穿我。”

炤元看了看苏慕,那张深深刻在他脑海中的脸,为什么呢,他也经常询问自己,为什么呢,为什么就如此偏爱他呢,是因为他是族中弟子吗,是因为他桀骜不驯的性格吗,还是因为他爱慕了一个比他小十岁的孩子,答案可能是最后一个…

“我本想瞒一世,可奈何只能瞒一时。”炤元低声道,满语中包含了太多苏慕意会不到的东西。

苏慕缓了缓眸,举手作揖,以日召的礼仪向炤元告别:“感谢师尊厚爱,苏慕就此别过,他日相逢,师尊可不必留手。”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总有恃无恐。

看着苏慕离去的背影,炤元久久驻足,在世人与情爱面前,他没得选择…

待苏慕走下定蓝寺,薛灵沄与炤星几人对立着站在山脚下,他们这是在等他与师尊。只见薛灵沄冲他微微点头,看样子是了。

弘枂透过苏慕,望了望他身后方,并未见到师尊,眉头紧皱:“音公子,师尊呢。”

他本来是想叫苏慕的,可忽然想起,他已经不是苏慕了,他叫音曲。

苏慕侧了侧眸子,看向身后,炤元确实没有跟上来,但他又没动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清冷的炤星,委屈道:“我怎么知道,我就先下来了。”

“哼…”弘枂冷笑一声:“你知道的事还少吗。”满脸的嘲讽,其实他也想关心关心,他受的二十四根生死钉有没有事,可一想到他瞒他们这么久,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反而是站在一侧一直未说话的鉑睫笑吟吟道:“大家先稍安勿躁,我想师尊应当是在想一些事情,我们再等等。”

听此,苏慕瞥了鉑睫一眼,他一直觉得这个鉑睫比鉑眠更加的阴险,鉑眠的事,也有可能是被他摆了一道,把目光移至鉑眠,只见鉑眠快速地挪到他的身侧,妥妥的成为了他的私人护卫。

弘枂见此,更加的生气,越想他们之间越是早有勾结:“没一个好东西。”气愤说道,听的鉑眠想立刻动手,被苏慕一个魂悸挡在了身后。

“走吧,我们回去了。”看了一眼炤星,苏慕温声道。

彼时炤星才微微抬眸,看着苏慕等人离去的背影,驻足了许久才道:“与师尊发密符,我先回一步。”而后转身向相反的方向离去。

湲墁见此,也急忙的跟了上去。

从此二人,两个江湖…

离开之后的苏慕,摇晃着手中的魂悸,有些疑惑,侧过身询问薛灵沄:“落瑶那边什么情况。”

薛灵沄看了一眼魂悸尾部的惦念石,心中安定:“有结果了,我让她先回焚音谷,我们回去再说。”

苏慕听此,微微点头,出来时没注意,现在往回走,倒是看的清楚了,焚音谷与日召山乃两个方向,以定蓝寺为界,一个北,一个南,而此刻他们正往南走…

“灵沄,你还记得咱们在元春时,那算卦之人吗。”苏慕记忆道。

只见薛灵沄微微一顿,而后点眸:“嗯,记得。”

“我方才与炤元坦白,我要下生死涧地下宫殿,他与我说,地下宫殿没有我要的东西,我在想在涟漪地宫面遮银白色面具之人会不会是在骗我,可如若真的如此,那老先生所说的我所寻找之物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又是什么意思。”

苏慕想了想,他当时测的是一个盈字,除了上官盈,还有特指什么吗。

薛灵沄顿了顿,停下了脚步,立在苏慕的身后,眉头紧皱…苏慕发觉,疑惑转身,便看到一脸不悦的薛灵沄。

“怎么了。”双手将魂悸背在身后,有些不懂薛灵沄此时的操作,同样的,站在苏慕身侧的落染与鉑眠也疑惑相对。

无奈,薛灵沄只能深深的叹了口气,提了两步向苏慕走去:“炤元是日召的人,而且还是修为极高的师尊,你将此事告知与他,是对我们的不利。”

薛灵沄极其认真,五官都快皱到一起去了。

“呵呵…”苏慕微微一笑:“我当何事,无碍,我没奢望他会手下留情。”

苏慕继而提着步子大步向前迈:“我只需要得到我想要的,至于他们会怎么做,与我无关。”

看着苏慕的背影,薛灵沄心中五味杂陈,她甚至开始怀疑,她之前让他回来的计划究竟是对还是错,她可以看得出他对炤星的依赖和日召的留恋,即便日召如此对他,他还是可以以德报怨…

当几人回到焚音谷,时辰已然不早了,看了看这当头的夜空,苏慕在担心,也不知炤星回去了没,抚了抚腰间的五彩玉铃,心中有些苦涩…

他说要与炤星回断崖之事,他也并没有答应他,但他还是想快速解决这些事情,跟炤星一起归隐断崖。

提步踏进荣华宫,落瑶已在里侧,看样子是等候多时了,见他进来快速起身,行了个礼。

苏慕摆了摆手,接过薛灵沄的茶水,抿了一口:“这几日,查探的如何了。”放下器皿,肃声道。

只见落瑶看了一眼薛灵沄,而后才微微启唇:“圣灵石在生死涧地下宫殿九重渊,由西卫尊使守护,想下去,很难。”

其实以她的想法,圣灵石大可不必去取,炤星的魂魄寄于其中,圣灵石现在又用来镇压噬血兽,只要噬血兽无异样,圣灵石不毁,炤星便可无碍。

苏慕又何尝不懂,可那是他答应姑姑的,现在姑姑也被关押在九重渊,如果他不去救她,那她就永远都无法投胎转世为人,再说他也没办法让炤星的命寄托在一个他无法掌控的地方。

听到苏慕内心的声音,薛灵沄抚了抚他的肩头:“如若你想去,我便陪你。”扬了扬嘴角,明媚道。

他是想去,可是九重渊是什么样,他完全摸不透,想要先去查探,不必全员出动,望了望外面的天,苏慕拍了拍薛灵沄的手:“鉑眠先陪我去看看,你们守在殿外,有异动,再见机行事。”

听此,薛灵沄微微的点点头,这事她可能决定不了,看样子得让爹爹一同出面了…

顿了些许,苏慕抚手让其他几人先行回去休息,而单单留下了薛灵沄,他有些事情想向她求证,起身踱步走向了殿外,看着满天的星光,跟那日他与炤星在如临渊底有些相像。

“披着点,有些凉。”薛灵沄将床沿的披风披在苏慕肩头,有些柔声道。

苏慕紧了紧披风,沉默了些许,才微微开口:“你是银铃吗。”眸子看向不远处的夜色,轻柔的声音,淡淡的说着,似乎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并不是很重要。

倒是薛灵沄,颇为讶异,攸的转眸,看着站在身侧的苏慕,他…是怎么知道的,她从来没有露出过马脚,甚至她都快忘记了曾经她还有过银铃这么一个名字。

双眸转了一转,微微的转过身去,看了看不远处的微光,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嗯,我是银铃。”如实承认,她以前瞒他是想保护他,可如今他就在她的身边,她就没必要再去隐瞒丝毫了。

其实苏慕猜到了,自从他知道薛灵沄就是那背后之人,那后面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理所当然的猜到了,只是他不知道,薛灵沄到底还有多少事情在瞒着他,索性,今天他就全部都弄清楚。

看着苏慕有些严肃的脸,薛灵沄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再次侧眸,直直的看着他:“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在很小的时候,爹爹就告诉我,我这辈子的使命就是为了保护一个叫音曲的人,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我只知道你的名字,所以在十三岁之前,我都是按照爹爹教的功法,一直在练习,等到十三岁的时候,我才奉命下焚音谷去接近你,那时候找人帮我易容,所以……”

“所以,那三年,我看到的你并不是你,是吗。”苏慕接着薛灵沄话道,侧了侧身子,看着薛灵沄:“你爹,是薛谷主吗。”他想知道这个,毕竟能易容,三年都不被人发现的,除了薛谷主,他想不到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薛灵沄微微摇头:“不是,我爹爹叫…凌华,薛谷主是我爹爹的挚友。”

薛灵沄解释道。

苏慕双眼缓了缓,凌华是幻境中跟在音幽身边的凌华吗,那他怎么会有生命之书呢:“那无间地狱呢,在谁手里。”

薛灵沄摇了摇头:“这个不知道,爹爹说,当年日召带领几派攻打暗影谷的时候,无间地狱就已经消失了。”

薛灵沄是真不知道,不然也不至于让炤星寄魂,更不会发生后来圣灵渊灭谷一事。

苏慕微微的叹了口气,薛灵沄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说谎,湲城前辈说,当年炤然为了一己之私想要收回玄女之法,灭了暗影谷,会不会无间地狱在日召一族呢。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你爹。”苏慕看着薛灵沄肃声道。

苏慕有很多事情想要弄清楚,当年音幽是去过嗜魅亡城的,但湲城还是死了,那盈月呢,既然他都出生了,他娘在那之前肯定还活着的,难不成是死在后来的那场大战中了。

薛灵沄思量了些许:“我已经给爹爹发送密符了,如果不出意外,就在这几天会到焚音谷。”

但爹爹知道的应该都跟她说了,她不确定苏慕还能问出些什么。

“嗯。”苏慕点了点头:“那我们先按原计划进行。”夜色下,二人各怀心事…

而此时回到日召的炤元则一直站在生死涧的殿前,直直的望着伫立在他面前的这座诺大的宫殿,苏慕要找的东西是什么呢,这座地下宫殿除了关押噬血兽,究竟还隐藏什么…

一站就是一夜,就像是他在摘星阁待的那五年,他每日都会去红墙外等待那般,那时还有个念想,如今确是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