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北殿内,放眼望去,是极简的黑色,很少有其他亮丽的颜色点缀。
不同于别的宫殿,如之前的棠栀殿,以鹅黄和浅白为主,生机勃勃,如之前的永安殿,以青色为主,古朴简约。
待在这里面片刻,都会无端让人觉着沉闷压抑,透不过气。
而此时殿内,点着熏香,因门窗紧闭,木质香气十分浓郁,似是为了掩盖什么。
姬北辰盘坐在床上,双手搁于腿上,双眼紧闭,睫毛微颤。此时突然黑色纹路沿着他的脖子爬上,速度很快,竟然已经蔓延到半边脸上。
黑色与白色共存,邪恶与纯洁共舞。他整个人竟是有一种矛盾的美感。
竟是疯狂又恐怖。
你这种人,注定这辈子都不被人爱,不得善终”
“看啊,你身边每个人都会离你而去,是你克死了他们。”
嘲笑的,痛恨的,厌恶的,同情的……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他耳边嚷嚷。
霎时,他猛地喷出一口血来,红中有黑。
“陛下”景一一推开门,就闻到浓厚的血腥味。眼前男子形如鬼魅,黑纹遍布。
这是,发病了!!!
景一封住他的各大穴位,以手撑背,用内力平复他体内四处乱窜的气息。
青年气息逐渐平复,呼吸渐渐均匀。
姬北辰睁开眼,擦掉嘴角的血,“孤不是让你守在门外吗?”
景一半跪于地,“陛下,卑职听到里面传来异响,所以才自做主张,还望陛下恕罪。”
“起来吧”姬北辰起身,黑袍擦过他的身边,“人审的怎么样了。”
景一面朝着背对自己的男子道:“回陛下,那个侍卫叫阿吉,正是姜姑娘上次救的小奴才,但是此人什么都不肯说。”
景一想到慎刑司里自己凑近阿吉低语“你的姜姐姐马上就要死了,怎么做你看着办。”
自己原以为拿姜栀要挟,此人一定会全盘托出。
阿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里闪过挣扎,可不知突然想到什么,冷静下来,“不可能。”
这倒是令自己更加意外了。
“怎么,不信?”
阿吉嘲讽:“我从小在宫里长大,人情冷暖见了不少。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的。
“我虽然没见过陛下,可他看向姜姐姐的那种眼神,实在太过明显了。”
他问:“什么眼神”
阿吉毫不犹豫,极为肯定地回答:“那是看向自己喜欢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陛下,他竟是喜欢姜姑娘吗?
他自己知道吗?
而自己怎么会一点都看不出来。
无数的想法萦绕心头。
景一拿捏不定,到底要不要问出口,可是这个问题本就不该他来问。
景一暗叹,还是算了。
陛下自有决断。
景一又道:“那个奴才,他似乎认定了姜姑娘……为主,慎刑司的人怎样严刑逼供他也守口如瓶。”
景一咽了口水,默默加了“为主”二字,说不上缘由,只是直觉告诉他如果不加,自己会死得很惨。
青年手指修长,研磨着炉中燃尽的香灰,把它碾碎成细细的粉末。低声道“哦,倒是个忠仆。”
此话轻飘飘的,像是随口一说,景一揣度不了他的帝王的心思。
这到底是在夸他,还是要杀他。
他不懂。
还有姜栀,自从他让自己把她关在暗室里面后,就再也一句话都没问过。
好像全然不在意一样。
姬北辰轻轻咳嗽的声音唤回了景一纷乱复杂的思绪。
景一顾不了别的,焦急地说:“陛下,您的症状怎么又加重了?”
从最开始月圆之夜头痛欲裂,极欲嗜血,到现在经脉错乱,差点走火入魔。
发病的时间竟然缩短了。
姬北辰低低说了句“无碍。”避开了景一想要去扶自己的手。
姬北辰悄悄擦去嘴角流出的血,黑眸沉沉,看不明情绪。
诏狱内,自己是真的动了要杀姜栀的念头的。
可是在少女含泪的面容中,捏着她脖子的手还是松了力道。
可是一直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蛊惑自己,“她是个骗子,一定要杀了她。”
是啊,她就是个骗子,和那些人没什么两样,都只会背叛自己。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只有这一个想法。
双眸失去焦距,意识渐渐涣散,周身释放威压,嗜血的欲望达到顶峰。
手再次用力捏紧,缓缓往上提,她无力的拍打和挣扎,只会令自己更兴奋。
那个声音兴奋又激动,嘶哑着嗓音,继续刺激着“做的好,再用力一点,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不知想到什么美妙的事,它竟发出桀桀怪笑,愉悦极了。
黑纹悄然出现,沿着他的手背,肆无忌惮地爬上他的脖颈。似是古老而又邪恶的魔咒。
姬北辰双眼通红,宛如魔剎临世,毁天灭地。
她的脖颈那样纤细,捏碎了一定很美吧,他想。
“啪嗒”一滴液体滴落到他的手背,很烫,很灼热,带着即将死亡的悲伤和绝望。
如一颗极小的石子投入死寂的深海,微不足道,可足以泛起涟漪。
姬北辰意识恢复片刻清醒,双眸回神,姜栀已经晕了过去,手无力地垂落。
他松了手。
她掉到了地上。
他盯着自己的双手,手里还残存着女子肌肤的细腻触感。
他竟然控制不住,要杀了她。
手微微颤抖,慌也似的离开。
“所以,陛下,需要属下直接把那个奴才杀了吗?”景一询问背对着自己的男子。
姬北辰:“不必,垂死的猎物,越挣扎不是越有意思吗?”
景一惊叹,不愧是陛下,果然想法与常人不一样 。
厉害。
景一又道:“陛下,您现在不是月圆之夜竟也…要不要属下去暗牢里取点姜姑娘的血”说完景一就要往门外走。
“不必”青年没有迟疑道。
“可是”
“没有可是”
姬北辰转过身,眼神微眯,居高临下睨着他“你要违逆孤?”
不是疑问,是威胁,带着不可忤逆的威严。
景一面色一变,“陛下恕罪,属下也是一时心急…”
“起来吧。”
景一闻言,连忙站起。心下懊恼,陛下最厌恶旁人擅作主张,揣度心思,自己怎么一担心就忘了。
窗户不知何时掀起一角,外面风光正好,室内黑沉低压。生机与死气泾渭分明,隔着一扇窗互不侵犯。
这时,景二推门而入,便见到自己大哥和陛下相对而立,气氛紧张。
“陛下,姜姑娘晕了。”
和风挟着花香和绿意顺着窗棂一角而入,碾碎的香灰在空中沉浮。
吹淡了室内原本浓郁到刺鼻窒息的香味,仅留下心旷神怡的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