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书说道,杨志领着这十个小军官,挑着这挑担前后的箩筐,装好了十万贯的全银珠宝,就上了路了。

其实这杨志啊,这做法是对的,他有经验。

要真按照梁中书那么说,立个小旗儿,派个官军护送,肯定得给你端了呀。

杨志走的还是比较老和的,这一路之上呢,也体现出了杨志的经验,每一天呢,绝不早走,绝不晚走。一定等到这日上三竿,过了辰时,太阳起来了,大伙儿开始吃饭,正当午,当头儿挑,那个太阳在天上往地下晒得像火烧一样,杨志再赶快走。

但就这些挑夫,一个个都不理解,便道:“您这干嘛呀提辖,您看这样行不?您这么走我们太遭罪了,正当午的时候就得赶路,这太阳在天上晒的,地上跟火烤的是一样一样的,肩膀头儿磨的都是水泡,脚底下这都是毒疮啊。您,您,您听我们一句,早晨早点起,太阳没亮咱们就走。等到中午的时候,咱们找阴凉的地方歇这么一觉,等太阳下山了,慢慢儿的咱们再往前赶,等到半夜的时候,咱们再投宿,咱们就睡这个子午觉,这日子也能过。”

什么叫子午觉呢?子就是子时,半夜十二点,午就是午时正中午十二点。

挑夫们继续道:“咱们就睡这两头儿,一头儿呢睡这么四五个小时他管劲。您这样的大半夜,你说这天正凉着的时候,你不走,你敢正当午,提辖我们这受不了。”

杨志这头儿拿着一根儿大藤条,知道就这些军官呢,吃不了这个苦,在后头边打边喝道:“不行!出来的时候都说了,听我的啊,你们知道个什么?这天底下可不太平,要按你们那么说,早上天没亮,下午太阳落再去行路。你知道这一路之上有多少麻烦?”杨志也不跟他们分说,拿起这根儿大藤条,叮叮邦邦就是一顿打。

管理的方式,强硬的手段。

其实到这儿呢,得说一句,杨志这个方法是没错的,他知道天底下有很多这个流民贼寇。

所以呀,赶正当午太阳地儿的出来,光天化日,这帮流民贼寇呢,能收一收自已的胆儿,不便于大规模的行动,所以说相对来讲安全。

要是真等这个太阳没出来和太阳落山了再赶路,倒是凉快儿了,但是万一碰上匪徒,那怎么办呢?

这些当兵的没想这个,杨志想到了。

方法是没问题,但是方式有问题,他对待这些个军官不应该这么严苛,你说你打人家干嘛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许之以理,你得让人家明白:你们可不能这么办啊,这要是出了事儿,咱们可全都完了,一定得听我的啊。到了这东京以后,太师过来赏如何如何,怎样怎样,咱们就都发了。如果这样说把这些事儿摆明白,相信有人能听。

但是杨志在这儿感觉呢?“我跟他们交流不了,藤条一顿毒打也便是了。”

就是这个,给后文书埋下了祸根,高压政策之下,必定人心涣散。

杨志当时就面临这个困境,就这伙几人,最开始每一天能赶出去五六十里路,到后头越走越慢。

走了能有这么七八天时间,行至到当中要过黄泥岗的时候,这伙儿军兵一天时间只能赶不到十里路了。

杨志看的这个焦急呀,喝道:“哎呀,你们快些呀,快些呀!”举手拿藤条就开始打。

这些军官也是到黄泥岗这个位置,太阳是真毒。

有人便说:“哎哟,走不动了。”

眼见前边儿有这么一片林子,这些军官一个个都不动弹了。

“不行,打死我们,我们也不走了。那个老管相…”

怎么了?跟着出来的时候,有这么一个老管家,身边儿跟着两个虞候,这是梁中书家里头的人,跟着小姐一起陪嫁过来的,是蔡太师府上的人。

这回呢,跟着杨志去,就是怕杨志不认道儿,到了那儿不认人,所以跟随着杨志。

杨志原本是不想领着的,说这一是年老体弱,二是人家位置也比较高,自已碰不得,说不得,路上若是有什么争执,那可不好。

但是梁中书说了,这些人的路上全听你的,杨志这才勉强带上这个老管家,自已这一路之上也是闭着嘴。

管家看见杨志打骂军事,也没说话,但是走了这几天时间,确实自已跟着也受不了了,他毕竟岁数大呀,这时候兵丁求到他了。

“老管辖救我们一救…”

“唉…”,这个老管家叹了一口气,面色一沉,人这一上岁数,脑子就容易糊涂,心理就容易软。

老管家早就想了,其实人家杨志做的没错儿,自已不应该管这些事儿。

但兵丁们一央给他,他这辈儿也大,身份也高,年岁也在这,便道:“是这样,那个,你们呐,快些走,提辖便不打了。等到了东京,我多赏你们一些银子。”

兵丁们叫苦道:“老管家,这么打,这么走,如何到得了东京啊?这瀑石荒野,我家中也还有老娘啊。”

“那,那你是想怎么样?”

“老管辖,您跟提辖说说,您看前面有这么一片林子,那下头有树荫,现在太阳正毒,不是我们几个躲懒,实实在在是这几日体摇筋骨,真走不动了,咱们到林子里去,躲过这当午的毒日头,然后啊,下午时分快快便行,保证不会误了路程。您看如何?”

这个老管家自已也是,按道理来讲,这事儿他不应该管。

但是啊,一个是自已累了,二一个是年岁大了,有人求到自已,热心肠儿想要帮忙。

只好过去跟杨志说了说,杨志最开始是不同意,说道:“不行,这天下间如此纷乱,怎能在此恶地歇息?”

这一句话呛出来,这老管相呢,也说了一句顶了回去:“唉?提辖说哪里话?四海升平啊!老夫我年轻的时候,两广,四川也曾走过,难不曾你说我这大宋皇帝治下没有顺民吗?”

这一句话顶到杨志肺管子上了,杨志本身保送这趟生辰纲,目的就是为了巴结蔡太师,巴结梁中书,好求个官儿,他自已这个心里本来就不敢得罪蔡太师府里的人。

老管相又是这么个身份,而且到了东京以后,跟蔡太师府里所有的交集,所有的对话都得通过这个老管相。

杨志心里头盘算了一下,心想:“我可不能得罪他,他说这句话已经带着三分气劲儿了,我现在要是把他给得罪了,等到了东京,他添油加醋,蜜里挑屎我怎么办?人家这一瞧,别看你把生辰纲运来了,但这一路之上,看样子你小子没安好心呐,是个残暴之人。人家不用我,那这趟生辰纲我可就白运了。”

杨志想到这儿,也就没办法,自已一偏头儿,说道:“老管相,那今日杨志我可就看您的面子,就在那林子里头歇上一歇吧。”

老管相回道:“哎,提辖,这才对嘛,不然老夫这张脸着实是放不下去呀。我去跟他们说说。”说着自已拄着棍儿回来,跟这些个兵丁一说:“杨提辖同意了。”

说罢兵丁这个高兴啊,挑起这担子,蹭蹭蹭蹭就奔林子里去了,那速度跑得那个快呀,给杨志气的,刚才打都没走这么快,自已这时候也没辙,心想:“让他们歇一歇吧,这几日确实绷的是太紧了。”自已也就跟着进去歇,到了林子里头,林子密,树荫凉儿,大家伙个个袒胸露露,拿着草帽儿扇着风,这一阵是好安逸。

杨志也找了一棵树,就这么靠起来了,他这微微合眼是闭目养神,想着是等过了毒日头,然后众人再行赶路。

结果没成想,杨志的一闭眼,眼睛闭上了,耳朵就特别的灵。

您各位可以试一下。

这个五官是相通的,有谦让之礼,眼睛亮起来的时候,这个感官和听觉都给视觉让路,他先让你看见这个东西,自已做判断;把眼睛闭上呢,耳朵听到的东西,他就有个具体的形象,脑袋里边儿能想象出来;摸东西的话,这个触觉就会增强,五官有谦让之礼。

现在这杨志把眼睛一闭,想要闭目养神,自已这耳朵隐隐就听到林外有动静,有沙沙声,有说话声,有脚步声,有兵器相碰的声音,杨志后脊背这汗毛儿蹭就立起来了。

“嗯!什么人?”杨志高喝一声,这头儿这几个军官呢,刚想忍一觉儿让杨志这一喝,大伙儿都慌了,喊道:“怎么的了,怎么的了?”

再见杨志抄起这把单刀来,噔噔噔噔往林子深处就窜过去了。

这几个军官让杨志这一惊,他们这担子里边儿都有刀,也都拿出来了,叫道:“怎么的了,怎么的了?”十几个人,十几口刀都望向杨志的方向。

杨志过了几棵小树,把这口刀往前头一横,定睛一瞧,面前站着这么七人,七个人推七辆独轮小车,车上头放着十四个麻袋,一个车两个,这七个人手里头也都拿着刀。

杨志这头一乐,说道:“哪个说强人在天边,强人这不就在眼前。呔!你等七个是何处山寨,在此简经落草!啊?”

杨志问这么一句,那意思你们是哪儿的贼?

这七个人拿着刀观瞧杨志 领头儿的一个紫面大汉长胡子出来了,喝道:“你不要胡说,谁说我们是贼了啊?我们是行商贩枣儿的客商,今天在这儿是歇息,刚才你这一喊,我们以为你是贼呢!”

杨志又道:“贩枣儿的客商?那如此好日头,为何不走啊?”

“屁话,这么好的日头,你怎么不走啊?”

“这不是热吗?在这歇息一会儿。哼哼,即使行商的客商,路上必然是怕贼寇,如此好日头,正是赶路的时候,你们岂能瞒我?”

“唉?你这个人脑子是有问题啊。我们推的是七车的枣,遇到贼寇,大不了把枣把车给他就行了,身上又没钱,人家见我们运的是枣子,还能为难我们吗?对不对?我们想跑也就能跑吗?倒是你这样神经麻痹,见人就掏刀,怕是你运的东西价值不菲吧?”

“唉?你,你你你……”杨志这头儿让人点破了心思,心里头那一阵慌,一瞪眼睛。

对面儿这大个儿拿着蒲扇一扇,说道:“哎,不跟你玩笑,呃,咱们自相安歇,自相安歇。”

其实这大个儿说的有点儿道理,这杨志确实是这根儿神经绷得太狠了。

最开始这七个人贩枣子车往这儿一停,也不知道对个儿来这人是不是青面兽杨志,他们心想:“就这人是谁呀?十几个的,只是说探听这生辰纲会路过黄泥岗,也不知具体日期,在这儿等了能有好几天了,天天在这儿等,也有人在这儿停,也有人在这儿歇,但是摸不准哪个是杨志。前几波儿都试了,都不是,这一波儿是不是呢?”

这七人里头的吴用就出计,说道:“咱们呢敲一敲这个铁,看看它受不受精。一般的客商就这种挑篮儿的,或是运的果品,或是运的瓜菜,一般人不会害怕的,这山寨的人来了,一看你运的这什么东西,你什么东西归我人走吧,也就是这样。只有杨志运的金银珠宝,他这个神经绷得紧,咱们一敲吓他一下,他要是有反应,他必是青面兽无疑。他要是没反应,咱们让它过去。”

这个计策一出来,欧鹏、邓飞和马麟三人拿着刀,“啪”,就这么一敲,走了两下,果然把杨志惊出林子了,就这一下,这七个人心里头也明白了。

这才引出这白胜要卖酒取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