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章

来到坪地希望小学,工作各方面都比在木渠小学轻松多了,不像原来事事都得自己亲力而为,闲暇之余,老师们会聚在一起说说话、散散步、时间一长,我发现这里的老师搞小团体、分派别,老师之间平时看似和睦友好,实则人心不齐,勾心斗角、明争暗斗。

胡老师和孙校长素来不和,听说前些年两家为争夺学校食堂的经营权闹僵了,我不参与任何派别,不偏不倚,尽量保持中立。

胡老师的宿舍紧挨着我的宿舍,他家离学校有五六里的山路,中午饭大多在学校里吃,下午放学才回去,一开始他邀约我一起搭伙,想想后拒绝了,怕别人说他拉拢我,把我和他归为一派,这样不利于老师之间的团结,有时他懒得做饭,就在我这里吃,孙校长要是看到我们在一起,就虾着腰有事无事在门外转悠,还有意无意地咳嗽几声,似乎有意在警示我,胡老师一看到他在外面转悠,故意往外面吐吐沫,以表示对他的愤恨。

一次,胡老师让我骑摩托车送他回去,他家在胡家洼子,席间,胡老师喝了点酒,他突然骂起孙校长来,他说:“夏老师,你不知道,那龟孙子良心黑得很,他一人垄断食堂承包权不算,还独霸了小卖部的经营权,他阴险狡诈,心机深重,卑鄙无耻,你可得提防些......”

我一直听着他说,也不岔他的话,他们之间的具体矛盾我也不清楚,再说我不会轻易评价任何人,更不会附和任何一方。

回去后,看到孙校长和她媳妇祁兰英正坐在石凳子上纳凉,我走进宿舍,听到他们低声嘟囔道:看到了吧,夏老师送他准岳父回去,你以后可得提防着他们联手对付你,我当时很生气,真想冲出去和他们理论几句,一想到初来乍到,和小领导搞不好关系,说不定哪天他给自己穿小鞋,公报私仇,于是就强压住心头的怒火。

孙校长其他本领没有,教学成绩一塌糊涂,唯一让他自豪的是刚从一个民办教师转正成为公办教师,特别面对没有转正的教师,他更加处处显摆,目中无人,骄傲狂妄,自以为是,处处吹嘘,转正后不思进取,不学无术,他一心经营小卖部和食堂,本来上级明令禁止学校的小卖部不得卖垃圾食品,可是孙校长唯利是图,他把家长给学生的零用钱存在他那里,用小本本记下来,学生每次消费后用红笔勾掉。

有一回,我们班的何艳身体不适,上吐下泻,我心里很着急,第一时间把他送到村卫生室治疗,我问她吃了那些食物,起初她没说,在我的追问下,她终于开口告诉我说吃了几片麻辣条,喝了几口凉水后肚子就不舒服,基本可以断言,就是吃了这些垃圾食品得了病,可是我又不好明目张胆地阻止学生不要去孙校长小卖部卖垃圾食品,由于我和胡老师走得较近,本来他家两口子对我的印象就不好,我不想进一步惹恼他,可是作为班主任看到学生吃这些不干净、不卫生的食物,不管也不行,如果学生吃出问题,事情可就严重了,可是孙校长脑子糊涂,被金钱迷住眼睛,作为一校之长,根本没有一点安全忧患意识,于是在一节活动课上,我借助教材相关的内容说了垃圾食品制作过程以及食用带给身体的危害,以后班里的学生果真没去买,孙校长事后知道是我在背地里搞的鬼,因此他家更加仇恨我,从这以后,孙校长对我的态度发生根本性地转变,他始终认为我和胡老师站在一边,和他作对,有时他吹毛求疵、借题发挥 、甚至公报私仇,学校里的活动,不通知我们参加,甚至集体就餐都把我们俩撇开。

一天下午的自习课,我在操场上换摩托车链条,胡老师在一旁帮衬,学生在教室里面闹闹嚷嚷,恰好给孙校长找到整治我的机会,孙校长一溜烟跑到教室里,他那时五十多岁,嘴角边留着一缕山羊胡须,干枯的身躯,背有点驼,看起来像一只虾米,他猫进教室,冲着学生吼上一通,再笨的人都知道,实则吼骂学生,意在含沙射影、指桑骂槐针对我。

胡老师推推我,说:“他故意找你的茬,难道你就不吭一声,你能忍受这口气。”

我说:“我没在教室里守学生做作业,这是我的错,这回被他捏住把柄,也没啥好说的,他替我教育一下也好。”

胡老师说:“他的自习课,你啥时候看见过他的影子,他守过几次?”

我说:“这些我都清楚,不想和他据理力争,他是一校之长,又是一名老教师,我尊重他,就当自己啥也没看到,啥也没听到,以后不要给他留下把柄就行。”

“你别一味地忍让纵容他,他以后会得寸进尺,不信你等着好戏看,要是我,定把他从楼上掀下来。”胡老师好像是故意在怂恿我。

我说:“别计较,得饶人处且饶人,一点点小事,没必要争个高下,在一个学校工作应搞好团结才是。”

胡老师说:“不听我的你以后等着他治你。”

这时,孙校长仍旧骂骂咧咧地走下楼来,冲着我吼道:“学生不好好教,上课不进教室,学生乱做一窝蜂也不管。”

我说:“孙校长,这节是自习课,我布置作业让他们做,下来修一下车子,下次我注意就是了。”

“狗改不了吃屎。”他冷不丁地说出这话。

我终于按捺不住,说:“孙校长,我没在教室看守学生的确是我不对,你教育我一下就行了,何必指桑骂槐,你这是人话吗?”我实在气愤至极,他竟然把我比作狗。

孙校长说:“我教育一下学生怎么了?你自己去看看,上自习乱哄哄的,已经影响到别的班级,所以我才不得不说。”

我说:“我已经承认不对,可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好不好?”

“我已经算是客气了,鼓不敲不响,钟不敲不鸣,下次在这样给我滚蛋。”他沉着脸吼道。

我在心里骂道,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我说:“孙校长,自从来到这里,只是一心想着教好书,和同事搞好团结,我一直支持你的工作,如果我在这所学校碍眼的话,你向上级反映把我弄走,不信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孙校长说:“我不会在背后整人,倒是有些人,如果觉得这所庙小,容不下你们这几尊大佛,可以另谋就高。”他的话明显针对胡老师。

“你以为学校是你家办的吗?你想撵谁就撵谁,如果真成你私有的,我们马上就走,你以为你就是这里的土皇帝。”胡老师骂道。

孙校长吼道:“爱走便走,谁也不会拦着,上级放权给我,我没法管的,让我交给学区处理。”

胡老师说:“好啊!你向上面反映,老子早就不想和你在一起工作,见到你心烦。”

一看事情闹开了,心里有点发慌,这件事情因我而起,如果学区领导知道,我脱不了干系,我使劲把胡老师拉进房间里,胡老师又使劲挣脱,想夺门而出,我又把他拉了回去,反反复复拉扯了几次。

学校外面有一块空地,一直空闲着,闲暇之余,我和胡老师就把这块空地开挖出来,种点菜,等小菜长出来后,没想到被孙校长全部拔掉,胡老师看到后,差点气晕了,胡老师质问孙校长为什么要拔掉我们种的菜,孙校长振振有词地回答:“这块地被征用,要在这里新建一个食堂。”

胡老师说:“早不建、迟不建,非得现在建,既然另有用途,为什么一开始不说,非得要等菜种出才下手?”

孙校长狡辩道:“我听说上面的资金到了,正在招标,马上要开工,没来得及没告诉你们。”

“你只是听说而已,即使明天就开工建设,到时拔掉也不迟,也不至于耽误影响施工,这块也不是你家的自留地。”

他被胡老师问得恼羞成怒,理屈词穷,孙校长怒吼道:“难道这点事情还得你同意才行,要你做主才行。”

胡老师说:“大伙看看,他这是公报私仇,你以为你是谁?你想一手遮天,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么霸道蛮不讲理的人,我今天倒要见识见识......”两个人越说越激动,音调越来越高,就要动起手来,我和旁边的老师连忙把他们拉住。

这时孙校长的妻子祁兰英闻讯赶来,她的身体臃肿,体型肥胖,走起路来像滚动的皮球,她指着胡老师骂道:“有能耐你来当嘛,你们不就眼红,我卖点东西,你们要干涉,难道天下就只有我在卖么?有本事你们满大街去管。”她把矛头指向我。

她越说越激动,手指差不多要戳到胡老师的脸,胡老师说道:“把你的脏手放下,小心我掰断你的手。”

“来呀,老子今天倒要见识一下。”祁兰英说着就扑过来要撕扯胡老师,胡老师顺势一闪,她扑倒在地上,这时她歇斯底里地在地上打滚嘶叫,说胡老师把她推倒。

“还不快滚起来,丢人现眼的,学校的事情,你来掺和啥。”孙校长朝着她妻子吼道。“看来,我这个校长真是没法当了,明天我就辞职,由你们来干,我看你们能屙出多高的尿。”他走进办公室把学校的公章硬要塞给胡老师。

“谁稀罕你这顶破帽子。”胡老师接过公章后狠狠地扔在地上。

这件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很快就传到领导的耳朵里,陈校长带着班子成员来学校调查处理。陈校长问起那天发生的情况,没想到这些老师都是些鹅卵石,有的说没看见,有的说没在场,有的说在上课,他们公然一致推选我,说我当时在现场,情况最清楚,主任把我叫到操场上,他问我事情的起因经过,我一一如实回答。

陈校长随即召开学校的教师开会,把两个人都训斥一通,他说:对于坪地希望小学老师之间的矛盾早有耳闻,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这种地步,如何在学生面前做表率,成何体统,教师之间不团结,工作一盘散沙,工作不好好干,勾心斗角,拉帮结派,各自写一份检讨,深刻检讨一下自己的行为,下次开教师大会时当众发言检讨,如何处置,等我们开班子会讨论决定,随后愤然离开。